依稀感觉得到半梦半醒之间身旁总有个人在窗前独自神伤,而极力睁开眼睛后却又沦陷为一片乌有。听不到任何风声雨声心跳声,窗棂散发出的檀木香寂寞伶仃。何为清欢,自不过此番场景啊。
想来时间是已过正午,韶丽方才醒来,满目凄凉。她的床上没有阳光照射进来,她,蜷缩在阴影之中。把五指伸直,看着瘦削洁白的手上暴露出来的不停跳动的青筋,显得自得其乐而又疯癫。
换上衣服,今日又是一个闲来无事的日子。把脚步放慢,慢到仿佛一步就可以幻化成一朵云,飘浮在良人心间宁静地安睡。倒亦宁愿就这般慢下去,等到时间凝固,泪水凝固,所有的所有都冻结成为一个梦魇。她知晓自己走的并非归途,而是一条不归路。倦了诗书懒了梳妆。
街道两旁扑鼻而来的花香仿若令人有置身云台的飘渺之感,所有的颜色都开到极致,鲜艳得可以修出无数带着情愫的背影。抬头的一块牌匾,赫然写着“朱府”二字。好一个朱门深院!韶丽在前面的阶梯上踟蹰了一会儿,正犹豫着自己是否应该走上前去,却还是始终没有迈开脚步,也并未转身离去。
恰巧颜云从外头回来,见到韶丽皱眉的模样兀自惊讶了一番,随即便故作镇定地走上前去,维持着自己的礼貌,冲她微笑致意。“姑娘,怎么今日在朱府呢?咱家二奶奶昨日刚刚诞下一女,母女平安。只是二奶奶她如今不知道是否已经醒过来了,姑娘可否要同颜云进去看看?”。韶丽把目光收至脚尖,神情淡然却又像是失去了知觉与思考能力的人,只是麻木回答道,“多谢姑娘好意,不必了。自然也不必替我问候小……朱二奶奶。”终究她还是没能改掉称呼袅雪“小姐”的习惯呵。
说不羡慕袅雪有资格为朱飞生儿育女那是假的,而她自然也不会过多介怀一个孩子,她的存在只是为了代替朱飞好好活着。
她与陆颜云擦肩而过,依旧是在诺大的城市里漫无目的地行走着。偶尔会停下来望望天,仿佛哪里就有朱飞的音容笑貌,都显得那样逼真。历历在目。旧日关于他的记忆全部都“死灰复燃”。或许又不应该这么说,毕竟在韶丽的心里,朱飞从来就不曾死过。她坚定不移地相信,朱飞依旧活着,活在这万千角落之中的某一个地方,安好度日。但是他可以得到解脱,从而忘却以往的所有记忆。
耳畔有熟悉的二胡声传来,咿咿呀呀的声音啊!记忆深处的那个男子温柔转身,四目相接,韶丽就要惊喜地说不出话来了。泪水无法自控地涌出眼眶汇聚成了宛若他音律辽阔疆域的海洋,她的嘴巴张成了“o”字形,她甚至忘记了是否应该优雅地走上前去对他说一句好久不见。
仅仅只是一年不见却恍若隔世,仿佛二人原本是抱着不再重逢的信念而独自奔走在这个纷乱喧嚣的红尘里。只是当那个忽如万马奔腾忽如雪花纷飞忽如青丝倾泻的乐器声再次回荡在耳畔中是,所有原本持着的观点都可以崩塌而不复存在,这一切在“久别重逢”的面前显得是何等的脆弱不堪一击!
许久不见。蔡风梦愈发挺拔,也更加的有了青年瘦削清秀的面容。白布衫,黑色鞋,他,多了几分略带痛楚的英姿。而在蔡风梦看来,韶丽出落地愈发水灵动人,眸间原本若隐若现若有若无的韵味雅致如今看来变得明显许多,相比以前的年少疏狂,如今的她叫自己爱上的原因还有忧愁蹙眉的动作。
“嘿……嘿,风梦,你回来啦……真好。”
他停下手中拉琴的动作,朝韶丽做出一个张开怀抱的动作,“对,我回来了,真好。”蔡风梦所没有说的,只是一句:能见到你,真好。
韶丽踮起脚尖来拥抱他,把头埋在他锁骨的位置上。
蔡风梦的怀中人显得全身柔软无骨,宛若新生的一滩水。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他们仿佛是一对经历了生死之后,阔别经年的挚友。谁又能够说谁仅仅只是一厢情愿呢。
他说,在西藏的日子一直不好过,因为想念上海熟悉的环境才冒死前来。
他说,在西藏他依旧会拉出好听的歌,然后就有好多人啊好多人来听。
他说,烽火连绵导致归期耽搁了一天又一天,这才辗转回来的。
他说,在西藏里,最害怕的是永远都见不到韶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