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不过其中另有曲折”,辛正接着说道,“这房中的金锞银绽,光靠张易的月银月估俸是拿不到的,而且放在梳妆台这么显眼的地方,定是今日刚得到的,张易之妻得到银两来不及收起来,便被这酒保下了毒手。”
张易家外面人是越来越多,建康知府又加派了许多人手才维持得住。
酒保斜眼看了看辛正,闷声道,“公子如何见得是我杀了张易之妻,就凭我这鞋上的一点血迹。”
辛正见他突然胆气变壮,忙四周打量了下,只见院外人挤人,并不能见到什么异常,自思难道是估量错了。
忽见外面有人大声喧哗,一路吆喝着让开、让开,辛正看见不是别人,正是五城兵马司的侯忠,突然脸红心跳不止,想要挪开双眼,又被深深吸引过去,原来侯忠后面跟着的是林维。
五城兵马司管着京城治安,建康知府职在政事,自然没人敢拦住侯忠,林维上前低头略福了福,“公子,家父命我来助你一臂之力。”
辛正连忙让了让,给林维把情形细细地说了一遍,林维边听边点头,今日穿得墨绿孔鹤羽大氅更显得万种风情,脸上一脉红晕透着窗户散进来的日光,暖暖地照在她身上时,便如照在所有人的身上,辛正真如看见一个仙子一般。
辛月在边上心中难过,拽着辛孔要走,辛孔忙说案子还没破,不愿先走,辛月一脸不悦搓着手指心中嘀咕却又不能多言。
“正公子,林维觉着此事恐怕另有蹊跷,这聂傲该不是这酒保亲手所杀,而是张易之妻所杀。”林维缓缓说道。
“林姑娘请说,在下愿意一听”,辛正收敛心神道。
林维走到酒保面前说道,“这金锞银绽必然是你的无疑,我刚刚闻了,上面还有酒香,而这酒香不是一日两日散在金银上的,且是极好的陈酿,想必该是你酒店中最值钱的酒吧,因此才会和金银收藏在一起。”
辛孔走过去拿起一绽二十两的银绽一闻,他本是好酒之人,连忙点头,“果然是好酒,我生平还未见过这么好的酒,林姑娘真是好嗅觉。”
林维谦然一笑,那酒保却死不认账,侯忠早带着一队人马到他酒保之中,这武将行事虽然粗鲁,有时也颇具成效,侯忠拿刀指着酒保老婆,那肥胖夫人早跪地求饶,便把那密室打了开来,果然有十几坛好酒,侯忠斜眼一笑,只带了一坛过来张易家,其余的令兵丁封了达到了他府上。
那酒保知道抵赖不过,又辩道,“即使能认定这银子是我的,又如何证明我杀了聂傲,难道我不能藏些银子在张家。”
林维缓缓道,“聂傲不是你杀的不假,可是张易之妻却是死在你手上,她对你用情颇深,没想到你不顾恩情竟然下此毒手。”
林维此话一出,不仅室内的人,就连门口的衙役和看热闹的百姓也一阵哗然,有的说是这姑娘不知害臊,连用情、恩情这些话都说得出口,有的说她无故攀扯,奇思妙想不差边际,更有几个浪荡子弟说她自己思情郎久了,便以已度人,说别人也是。
侯忠见不是样子,拨出刀来怒目嘶吼,那些人一见这当官的凶神恶煞似的,加上他身在五城兵马司的统领,平时欺行霸市惯了的,这街面上的人十有八九都认识他,再说民不跟官斗,便都一时静了下来。
这边林维却羞红了脸,林府虽然规矩不少,但是言语上却并无多少禁忌,本就是武将之后,林维在家中本是习惯了的,没成想这外面人两片嘴唇说大甜,什么疯言疯语都能说得出来,她一个姑娘家的被这么多人指手划脚自然羞涩万分。
只有辛正知道她所言必然有据,连忙上前安慰了一二,林维却不想多说,只指着酒保的鞋袜和里间一双男人的鞋,辛正拿过那鞋与酒保脚上的鞋一加对比,针线竟然一模一样,都是上穿三下穿两走蚂蚁斜纹,市面上却极难遇到,因为这种针脚极废工夫,能用得起有这种针线话的人家一般不穿这种耐穿的布做的鞋,因此林维之推断倒有八九分可能,
却没想到拿开这双鞋后,却在鞋后的衣箱中发现了一件袍角,辛正心中一惊,连忙后了出来,原来正是聂傲的那件长袍,辛正此前本在吕府牢中审过聂傲几次,因此记得。
那酒保见没想到张易之妻竟然把这东西藏在家里,岂非自寻死路,好在至此还无真凭实据证实自己直接杀人,他本是心虚,然而自刚刚起便多了三分胆气,心思也不再慌张。
辛正察颜观色,知道他心思,光凭这些物事,只能证明他与张易之妻有染,他确实收了钱财、张易之妻也收了钱财,然而张易之妻杀没杀人、他有没有杀张易之妻这些要命的案子他是一个也不认。
辛正走过去跟辛月耳语了几句,辛月明白,走出了堂内直到酒保家,他那肥胖老婆还在哭天抢地,辛月笑道,“真是可怜。”
那胖妇见这小丫头有讥讽自己的意思,看她年纪轻轻,穿着也不是什么豪华,她本是欺弱怕强惯了的,真在气头上,有人挑衅还不借势出气,“谁家的野丫头跑我家里头来撒野?”
我不是谁家的野丫头,“你那丈夫和邻居家的有夫之妇约好私奔,挟带着值钱的金银走了,隔壁张易告了官,因此来你家搜脏,所以我才说你可怜。”辛月又道,“你丈夫还是很仁义的,能给你留下这么多金银,要不是被抄走,够你余生过活的。”
“要不是老娘机灵,把留下的金银搬走,早被官府的人抄走了,只可惜那十几坛好酒,自他爹在世时就藏好了的。”
“那酒保还是未忘了与你的夫妻之情,给你留下这么大笔财产,也不失为仁义之人。”
“仁义个屁,他偷偷拧了根布绳,想把老娘勒死,幸亏老娘跑得快。”
辛月眼前一亮,“要勒你何须布绳,找根麻绳也是好的,哪需要费那功夫。”
“你说的也有些道理,不过那天他是拧了个布绳,还撕了件袍子,在自己脖子上试了试,又在我脖子上试了试,当时老娘睡得迷迷糊糊了,现在想来还真不像要杀我。”
“他当然不是杀你,他杀的另有其人。”进来的不是别人,正是辛正和酒保等人,那酒保已是面如死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