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秋雨突然来报,辛正也是可怜他,他在辛府多年,身居管家之职,可以说是半个主子,如今树倒猢狲散,那帮下人也是各奔东西,这传报的事情只能他亲自传递,按皇帝旨意,是让搬出而非抄没,因此辛府的宅第仍然是辛家的人打理,也只有靠他守着辛府。
“康王怎么突然造访”,辛月感到奇怪,辛正又何尝不是,然而贵客来到,只能迎上正堂,却说正堂自辛国公走后,便只是两场丧事在此办理,另就是三公审理辛成璧之案时用上,如今太夫人被二房接走,此处也是空落落的,门眉上挂着的致知二字也是皇家亲赐,更显得昔日恩情如黄粱一梦。
辛正带着辛月在前厅相侯,见康王并未穿王服、也未戴朝冠,行色匆匆,面露尘色,后面只跟着几个贴身护卫,一色的黄泥秋衫、抹底青靴,手上拿着兵刃,头上也是一样的方巾。
“见过王爷”,辛正迎上去便要行礼,康王一把扶住,拉着他手臂走进正厅。
“五公子和颖川郡主不必客气,本王今日便服来访,无须多礼”。康王薛劲斐遣退左右才说道。
“王爷请明说。”
“五公子该知道,本王与辛府同气连枝,辛府衰败而本王必然失宠。”康王喝了口茶道。
“我也有所耳闻,且听说康王爷与我二伯辛成岭相交颇深。”
“令伯父辛成璧未回之前,贵府烦事皆由辛二爷打理,因此我与他时常见面,两府家有什么事宜交割,也是由他出面,因此我与他更熟识些,这也是老国公在世时的意思。”康王说道。
“原来如此,王爷请说。”
“我此次并非从府上来,也不是从宫里来,而是从我在城外的庄上而来,今天我与属下驰双,父皇突然驾到,我这一惊非同小可,只能慌忙接驾。”康王深吸一口气道,“正公子知道,大吴军制,文臣武将分列,文宫由内阁统领,武将由亲王节制,但是亲王只是监督而非统辖。”
“这我略知一二,这是怕权臣领兵权,对朝局不利,由亲王节制各路军马,是防武将功高震主,五军分列,则是怕亲王辖制兵马过多,久则生二心,危及皇位。”
“确实如此,只是大吴至今也未能做到文武分制,四位开国国公皆是军马统帅出身,虽然后来奉诏献出兵权,然而属下将官仍多在行伍之中,虽然经过三朝提辖新的军官,实则收效甚微。”
“这是必然,五夷军统帅还是齐国公的女婿,我三伯母的娘家高家也是军中高层,浔阳军的总帅的先祖也是我高祖父手下的大将。”
“不错,没想到正公子如此直接,然而今天父皇到我庄上后,命令我与肃王换节制府,由我节制颖川军,二哥肃王节制淮北军。”
“还有呢?”
“没有了,本王想不明白,辛府突然失势,父皇便命我与肃王交换节制军队,这不像是个巧合。”
“王爷,你除了想不明白,还有何担心?”
“本王是担心……是担心……”康王叹了口气,“本王在四王之中本是最有希望登上皇位的,那是因为辛府势胜,当年父皇登上皇位也是靠着辛府支持,如今突然如此,本王担心与皇位无缘了。”
“那王爷为何来找在下?”
“父皇让本王来的,父皇说正公子如今是辛家之主,又是春秋堂高足,因此命我来见。”
“原来如此,王爷,以在下之见,皇上如此安排,该是对王爷有器重之心。”辛正说道。
“器重?如何见得?”康王面露疑惑道。
“王爷试想,王爷原来节制的淮北军是为了抵御哪国的?”
“北方魏国啊。”
“那大魏与大吴邦交如何?”
“当今皇后乃是大魏公主之尊,两国和亲,互嫁公主为皇后,因此两国交好,边界互市繁华,久不见干戈”
“那王爷即将要节制的颖川军呢?”
“大吴与夏国羌人哪是死敌,贵府开国辛国公曾率部杀得羌人投降,然而两国虽无大的战事,然而时常交恶,只是各有顾忌,小磨小擦不断,数十年无大战。”
“在下想,大夏不久可能要对我大吴用兵了,因此皇上调王爷你节制颖川军。我才说皇上是要重用王爷,而非贬斥。”
“如此说也有些道理,羌人曾败于令祖手下,统帅被令祖辛讳仁公击毙,因此在羌人中素有畏惧之情,近百年来三代人繁衍生息,又趁辛府出事,少了辛府这块硬骨头,难免狼子野心。听公子一言,豁然开朗,怪不得父皇命本王来请教。”
辛正微微一哂,“王爷只需督促颖川军加紧防卫,秣马练兵,令再多派细作遣入夏国,时时防备,皇上自然明白王爷之心。”
“必按公子嘱咐行事。”
“在下有一事请教王爷,不知王爷可否相告?”辛正说道。
“公子请讲,定得知无不言。”
“王爷奉旨督查我大伯辛成璧被毒死一案,案情疑点甚多,为何皇上会突然明文说是我二爷爷所为,抄家封府,以皇上之明智,不该如此。”
康王一听神情一凛,“正公子,我实话与你讲吧,本王本要维护贵府和恒老,但话刚说出,就被父皇喝斥,命我闭目思过。”康王说道,辛正见他不称自己本王,而是称我。
“可王爷还是到了庄上驰马不是。”辛月笑道。
“颖川郡主说笑了,本王之所以见父皇御驾到了本王庄上猝不及防,也是因为未遵旨意,怕是兰台寺参了本王一本,因此心中不安,才来请教。”
“小妹不得无礼。”辛正对辛月说道。
“王爷对此事当真一无所知?”
“我只知道是三公力促如此,本王之见,如此结局该是对三公皆是最好的结局,林国公主审,本就有意维护辛府,但是黄齐二公我却也猜不透,按理他们二府与辛府水火不容之局早晚出现,趁此良机斩草除根才是他们二人的作风。”
辛正见他说到此处,知道再多是问不出来什么的,便不再问起,只闲话些行军布置上面的琐事,康王便告辞而出。
片刻李百民已经回来,迎上来说道,“分栈掌柜曾唤鸣不在宫中,也不在分栈,听说是随皇上出巡康亲王的庄上去了。”
“嗯,康王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