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百民见了辛正,说不出的感激之情,辛正倒觉着不好意思起来,要说这两日重重叠叠的,全是各种颓废,今日终于见到了除他以外还有人在为辛府将来还存着斗志时,说不出的舒畅,便和李百民、辛丑二人直往半圆客栈而来,辛周不能出面,大伯丧礼总有个后人男丁在,即使只是襁褓中婴儿,也是对大伯辛成璧在天之灵的一点点安慰,总掌柜瞿奉倒是一口答应,辛正喜中带悲的带着小侄儿回到辛府,那小婴儿真是无忧无虑,含着手指沉沉睡着,刀氏接过孩子时脸上终于露出了些难得的笑容。
“大娘,侄子叫什么名字?”辛正问道。
“你大伯在世时已给他取好名字,便叫辛安,字思危。”刀氏说道。
“居安思危,大伯用心良苦。”
经过辛月再三恳求,辛成岭、辛成传终于还是来了,辛府虽无往日的容华,辛成璧倒是也风光下葬,不过三公九侯十二伯只来了林国公一人和陈、卫两个候爷前来吊唁,四位亲王七位郡王更无一家到场,辛府感慨之时也知世情冷暖,今日不同往日。
可怜辛恒,只在辛成卓上下奔走之下才草草下葬,独子辛成生在辛恒下葬之后便被发配浔阳,下人被变卖为奴,府地充公,凄凄惨惨之景,不忍描述。
辛成璧下葬回来之后,辛成传提出分家之事,辛成岭也一心赞同,辛正虽然已是成长许多,却不愿掺合此事,带着一只洞箫只身骑着马儿到了听雨湖边的望秋台,呜呜咽咽地吹了起来。
这望秋台正建在一座小山之上,听雨湖所说是御湖,然而这山却不禁人前来,辛正吹了一会儿,似乎把心中的纠结之气吹走了许多,心情反倒是开阔起来。
远远看见有一男一女上山而来,辛正眼力极好,一看正是林府的林维和林兄妹,这小山名为山其实只是一个土丘而已,下山只有一条道路,辛正想到那日林维送字之义,以及辛国公府颓败如此,林国公仍然前来吊唁之情,便侯在山上等他兄妹,以表谢意。
“真是巧,正公子也在此”,林兼说道,看到辛正手中拿着一支洞箫,又道,“刚刚听到一曲箫声,婉转悠扬,原来是正公子所奏。”
林维听了一笑,众人见了礼,辛正这才说道,“多谢林姑娘。”
林兼摸不着头脑地问道,“夸我的是你,为何谢林姑娘,不谢林公子啊?”
辛正见他头戴软纱唐巾,身穿着紫绣袍,腰系文武双穗条,又系着一枚玉配,一个荷包,脚上踏着嵌金线飞鹤靴,奢华中透着一丝秀气,然而又不好明说,林维知道意思,便笑道,“哥哥莫要追问了,你今日和陈公子游山、明日和欧阳爵爷驰马,对家中之事不问不管,如何能得知此中就里”。
“妹妹,你这就错怪我了,我与陈公子他们游山玩水,与欧阳爵爷他们驰马打猎,那也是人情走动,为的也是我们林府将来,你日日和爷爷学那些奇门八卦,五行密术,几根算筹便能推算好几天,我可是做不来。”林兼笑道。
见他兄妹如此,辛正心中倒是有说不上来的几分羡慕,自己幼年就离家上春秋堂,每日面对的便是师父和师兄弟们,而同年的师兄弟们都是专攻文、武、经、策四门中的一门,惟有自己,今年还在百子洞,明年就可能到了明策阁,再过一年可能就是晓月庵,连师傅都是轮流换,更不必说是师兄弟们,其实说不出的孤独,以前功课甚多,倒也没时间想着玩闹之事,如今见林氏兄妹如此,才顿觉羡慕,自己无亲兄弟,堂兄弟中几个年龄相仿的与自己又不是一路之人。
林维见辛正只是面带笑容,英俊的面容里带着英气,又带着一点忧愁,“辛公子,我替你卜一卦如何?”
话未说完,林兼抢着说道,“辛兄弟你有所不知,我这妹妹星相占卜皆能使得,我是求也求不来的。”
“哥哥又取笑我,你那卦一年卜一次也使得,日日如此、年年如此,无忧卦,大吉。”
辛正见状便推辞道,“世事无常,皆在人为,于易理一道我也知晓,其寓意深如烟海,依我薄见,倒是少测凶吉,多行多做,方是至理。”
林维听了难免有些尴尬,知道两家本有郁结,也不是一日两日能解开的,辛正见林维脸色不多,连忙道了谦。
林维道,“正公子,如你所言,世事无常,林府也有林府的不得已,如今辛府无故遭此大挫,我们林家也有唇亡齿寒之感。”
“是我失言了,林姑娘请见谅,也是家中变故,心中压抑,才出言冒犯。”
“这些无妨,正公子前途光明,非我能预测的,然而时下心结不开,须早日排解,昨日我与祖父夜观天象,西北天狼星欲犯主位,来日大吴恐有战事,辛林二府皆是军功世家,或是到了英雄用武之际,辛公子多加在意。”
“多谢林姑娘。”辛正听他之意,是西北大夏国欲举兵侵吴,重返杀场也许确是辛府的一条生路。
“你们说的这些我是听不懂,刚刚辛兄弟箫生悠扬如鸿飞千里,不知能不能再听一曲。”林兼说道。
辛正听出他只是外行,自己心中郁结,箫声中怎么会有悠扬之意,然而胜情难却,便取了箫吹了一曲渔舟唱晚,这本是一曲古筝名曲,然而用箫声奏起来,也别有一番滋味,没成想林维从袖中取出了一支短笛,已和上了辛正的箫声,箫笛和鸣,一个嘹亮,一个深远,当真是闻所未闻,连林兼这个不懂音律的也跟着乐曲摇头晃脑起来。
可这不真不觉间,只觉得箫声渐渐低了下去,还笛声越来越高亢。
夜风吹过,天地吻合一片漆黑,辛正这才醒来,自己也吃了一惊,明明还是在晚霞下与林姑娘共奏和鸣,怎么一转眼就天黑了,四处一看,才见树上一个身影跳下,却是林兼林大公子,算起年纪,他至少比辛正大个五六岁,然而私底下仍似像大孩子。
“辛兄弟,你睡得好沉啊,两个时辰过去了,这才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