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年的秋天似乎总是阴沉沉的,却又不见秋雨下来,秋蝉这几日也似消声蹑迹般,无从寻觅。人心便也如同这秋日般冷冷清清,一阵风过,飘下几片梧桐树叶,仅剩的相思的痕迹不久也要尘埋在泥土之中,眼看这秋风起,眼看这大厦倾,眼看这人去了。
辛正心中却已渐趋明朗,这一日便要过去,辛府似乎又要恢复往日的气象,家丁在辛成卓、吕若昭的安排下便又忙碌起来,辛月自请到二房、三房相请辛成岭、辛成传前来料理丧事,一遍不来就请二遍、二遍还不来又请三遍,辛正带着辛丑正往黄府别院而去,此处可谓是龙潭虎穴,尽管如此,辛正也决心要闯一闯。
北固山上树木繁密,中间夹杂着泛黄的桦树、渐红的枫林,山间还有几条溪水仍自潺潺,辛正到山脚下的一个隐蔽处便下了马,他知道这山上定有不少暗梢,下马施展轻功倒更方便一些,日落西山下,林间已有些雾气,一个声影飞起,辛正站在最高的一株白桦上面远远望去,隐约见山间一处有些灯火,与武师父欧剑飞所说方位大抵相同。
跃进一看,真是个不大院落,院中有不少人正在巡查,人来人往,防守还真是严密,辛正伏在院角的屋顶上细细看去,见这巡查这人来来往往必经过东厢正中的一间,门前无山无树,连个花丛都没要,一思量此处该是辛周关押之处。
大约看了一柱香时间,这才发现了巡查之人时间上有个空档,估摸好时间,果然又过一柱香之时,两队防守之人尽皆抹过墙角,辛正心中一喜,悄然落下,一个弹身飞在东北拐角的画窗之下,远远听见脚步声起,凭空一跃,倒挂于顶,果然一队巡查之人路过。
如此又等了一柱香时间,才趁机摸到厢房中间窗下,沾湿了手指抹开窗户一看,果然见辛周趴在桌旁,索性摸到门边,这门竟然没有上锁,辛正心中一喜便推门而入,辛周见有人来连忙聚目一看,竟然是辛正,连忙跳起来关了门。
“你怎么来了,前几日你那春秋堂的师傅来此,差点被人发现。”辛周压着声音说道。
“大哥,侄儿已经被我师傅救走,大伯已去世了,快随我走吧。”
辛周听完鼻中一酸,险些落下泪来,“五弟,你且回吧,就跟府上人说,我已效命黄府,从此与辛家一刀两断。”
“这是为何,大伯七日后下葬,你乃辛府长子嫡孙,怎么能不守孝灵前。”
“五弟,此处不是说话之地,我如此做自然有我如此做的道理。”
“你是要卧底黄府,为他日作些准备?”辛正说道。
“为时尚早,父亲灵前,就望你代我多磕几个头吧,母亲还烦你照看。”辛周说完,便转过身去。
辛正虽然相识辛周时间日短,但堂兄弟七人之中,辛周虽然武艺、才华皆不出众,然而隐忍之性却是无人出其左右,自浔阳一路带着大伯母回到辛府,前路有堵截、后路有追兵,妻子惨死、儿子在木氏手上为质,若是平常人早按捺不住,他虽未明说,辛正也已知道个大概。
却说正在此事,院中火把顿明,只听熙熙攘攘间,有人喊捉贼,来人直往厢房中聚来,辛周一见大惊,取出随身匕首,辛正看他如此心中略安,一是黄国公和商山牌竟然让他留下防身利器,已有信任之心,二是他关心自己,说明并未真心背叛辛府。
眼见周遭人声火把渐近,辛正撩起左臂,正好贴在辛周匕首之上划出一刀伤口,所伤之处虽然出血较多却不是要紧之处,随手一挥淋了一地,辛周武艺远不如他,大惊失色且不明就里,辛正怕他出身诡异一笑,“大哥莫急,这些人还拦不住我”,话音未了却一脚把辛周踹倒摔于桌上,茶杯茶盏碎了一地,说完飞身跃出窗外。
外面之人早已围成一圈侯着,辛正心想这些人不冲进去,只在此地叫喊,也是存了试探辛周之意,冷笑一声只朝其中一个未举火把之人奔去,那边上的几人连忙出手拦截,原来此人正是白遇,这些人来源于各门各派,武功虽然不弱,然而人多起来反倒彼此掣肘,辛正施展泥鳅功东一步西一步,滑不溜丢轻而易举的躲过几人,大喊一声,飞身便抓住了白遇后襟,连人一起提上了屋顶。
院中之人一急,也有半数之人跟着跃上屋顶,然而忌讳白副帮主在敌手中,却无人敢放冷箭,这白遇空负了一身武功和一肚子诡计,然而后心要穴捏在他人手中,自然不敢动掸。
辛正见众人跃跃欲试想要近前,脚底勾住屋顶瓦片,连珠似的往这一众人身上打去,这些人倒不怕这瓦片,先来时只觉力道甚轻,便放松了提防,谁知突然几片瓦片上运了力道,悔之不及,已被打翻几人,直往院中掉下去,甚是狼狈。
辛正也暗自庆幸,刚刚若是辛周愿与他一起即走,否则真还不知如何逃脱,见对方被打乱阵脚,心想此时不走更待何时,一脚踢翻白遇借力直往院外飞去。这边脚还未落地,突见黑影中一声喝斥,“留下了。”
辛正顿觉不妙,好在这空中借力的身法是练熟了的,那人咦了一声,“好小子,欧剑飞是你何人?”
辛正一听他提起武师父的名号,刚要出声,不想另有一人直冲向他,“是他师父,你想如何”,定睛一看来人竟然正是自己武师傅晓月庵之主欧剑飞,再瞧刚刚要偷袭自己之人,那身法正是与自己一脉,想来此人便是师父的师弟冯应泉了。
“正儿你先走”,欧剑飞边和冯应泉打了起来边与自己说道,辛正知道轻重,飞身直跃,这院外遍地是树丛花木,借力甚是方便,叫了声“师父你小心”,便已走掉。
远远见院内的火把从大门流出,直往院外,又分几路弯弯曲曲往山路上来,辛正见了知道师父已经走脱,便放心寻辛丑而来,只见辛丑边上多了一人,细看却是李百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