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旨意下来时,正是早朝过时,林国公和黄、齐二公一起来到辛府,康王却不曾前来,三国公命人召来辛府阖府人等宣了旨意,辛府子弟多有不孝,辛国公辛成璧按例以国公之礼下葬,此后各房别择院分居,不得再居于敕造辛国公府府内,赐辛成璧之妻刀氏为一品诰命夫人,另赐府第,罢辛成岭、辛成传、辛成卓为庶民。
旨意宣完以后,阖府震惊,旨意中丝毫未提国公之爵位承袭,而是令四房皆另居他所,连现有官职尽皆罢免。
辛正听完,料想皇帝已经下了决心,只跪地问道,“敢问三位国公,圣意如何待我二爷爷。”
“皇帝另有旨意,前往辛恒府上宣旨去了,不过我可以透露一二,辛恒居心叵测,谋害亲侄,损国之柱石,念辛家先祖功德,不再追究,只夺爵抄家。”齐国公摇着头说道。
“夺爵抄家?”辛成岭问道。
“辛成岭,你们本府且自顾不暇,就不要管那么多了,赶快助刀夫人料理完你长兄丧事,各自择地安居吧。”
辛成岭跌坐地上,高氏听完大声疾呼,“冤枉,冤枉”,黄国公一见对着自己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喊冤,怒从心起,一个眼色,早有随从上前按住高氏,又用方巾封了她口,辛成传只把头低到地上,众人平日里知道高氏蛮横,也不与他说好话,三个儿子在后面哭哭啼啼。
辛正见不是样子,此时辛府只有他还是个四品太子詹事,想了一想道,“三位公爷,我三伯母一妇人,本无唐突之意,不想冲撞圣旨,请公爷家中多事,三伯母心神已乱,就饶过她这一回吧。”
林国公略想了一想,“今日就如此吧,把高氏带下去,典仪会来安排辛成璧葬仪,若无他事,我等告辞了。”黄国公见辛国公如此说,也只罢了,心中怪冯应泉办事不利,竟然让高氏回到现在,领先一步往外走去。
辛正领着全府上下送走三公后,独自一人带着辛丑往辛恒府上走去,辛丑见他面带倦容,想在边上安慰几句,然而话到嘴边又不知如何说出。待到辛恒府上,只见路上已经贴上了封条,是大理寺和刑部联封的。
辛正沿着府街转过小巷,见前后无人,一跃而过,辛丑阻止不及,府内一片狼藉,灯笼扔得到处都是,桌椅踢翻在地上,正堂上的匾额摔成两块,屏风、字画、瓶镜或碎或倒,园中菊花的花瓣遍地,院中到处都是的孝布把整个院子装扮得像是一个空无一人的鬼城。
秋风起了,紧接着落下许多雨点,这雨越下越大,辛正转了一圈,心中不忍,辛恒府是四进院子,辛正转过回廊,每一进都空空如也,只有偏厅上似有人声,转过去一看,门上正上着铁锁,辛正伏窗向内看去,心中如沉冰窟,原来辛恒尸体正躺在厅中,堂堂一品大员,一日之间莫名身死,死后竟然受此大辱,尸不能入棺,更未入土,越想越气,皇上旨意中明明是不再追究。
辛正正想破门而入,不妨身后被人轻拍了一下,向侧一跃急忙避开,回头一看,竟然是流云,“云姨,你怎么在此处?”
“小姐见你心神不定,只身离开,命我跟来的。”
“风姨不知身在何处,你还是回云照看我母亲吧”,辛正说道。
“正少爷,你是辛府之望,现在是一家之主,你可不能造次。”流云说道。
“二爷爷受此大辱,我心不安,想进云替他收殓。”
“四夫人已使人问了,是齐国公命人抄得家,说是皇上有旨,夺爵抄家,这府上所有人等尽皆关押。”
“皇上不是已经免了二爷爷之罪吗?况且二爷爷死得不明不白,不但没人来查,反倒落得如此下场。”
“那些人惯是趋炎附势的,两府都被贬斥,这府上的五爷本来腿脚不便,听说被关在后院之中,连府上的主事丫鬟奴仆都被锁在后院,因此二老爷无人收殓,听说原本昨天是放入棺中的,被抄家之人又拖出尸身。”
辛正心中恨极,然而想起祖父所托,只好先行忍耐,“云姨,你先回吧,我出去走走”,说完也不管流云和辛丑,独自一人飞身离去。
流云见他执意如此,也不好阻拦,只是远远跟着,好在论武艺不差辛正,轻功却相较不远,远远跟着,辛正虽然发现,也未制止。
说话间到了临街后面的一座小巷之中,半圆客栈的京城分栈就在此处,朱漆的大门关得严严实实,自辛成璧死后,李百民也不再在辛府客院中居住,这几日也不知身在何地。
门吱呀一声便开了,开门之人倒是认识的,“辛公子,里面请”
入了院中,见大厅大门紧闭,大厅门前却无人守着,一想估摸着是里面正在商量要事,那人远远地高声叫道,“晚来风急。”
里面应了一声“冷落清秋。”辛正听了正是瞿奉的声间。
那人这才禀道,“辛正前来拜见”
“让他进来吧”,辛正知道规矩,这才上前推门入内,进门一看大吃一惊,原来春秋堂总掌门程天问、半圆客栈总掌柜瞿奉、明策阁总经略樊纲、晓月庵的欧剑飞皆坐于内,春秋四门只有百子洞的焦山农不在此处,另外李百民、候客卿、曾唤鸣等京城分栈中的重要弟子也在里面。
“弟子不知总掌门驾到,也不知各位师傅在此商议要事。”
瞿奉说道,“不妨事,我等也在商议你家之事,你来得正好。”辛正听完默默不语。
欧剑飞举手示意了一下,李百民出去一会儿抱过来一个婴儿,辛正已经明白,这正是辛周的儿子,“多谢武师傅”,欧剑飞正是亲传辛正武艺的师傅,因此称武师傅,而焦山农传文,便称文师傅,樊纳传策略,称经师傅,只有一人在场时,便只称师傅,否则以如此区别。
“这孩子襁褓之中,就没了母亲,实在可怜,如今你家百事未定,先养在春秋堂吧。”瞿奉说道。
“总堂柜,我大伯母刀玉凤和堂兄辛周在浔阳受木氏要协回蜀,但他二人并未回蜀而是来了建康,一路上被人阻拦甚至追杀,是否是栈中弟子相救的?”
“不错,商山派一路追杀,若非暗中保护实在凶险,没成想他们母子确实机敏,一到京城便销声匿迹,原来是躲到了辛府之中,正是最危险之地反倒最安全,如此别说商山派没发现,连春秋堂也没有觉察。”瞿奉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