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间值班的内侍敲着更鼓缓缓从蝶吟宫走过,已经是三更天了,夜色寒,雨露浓重。
洛水水卸下面上的妆容,换了一身白色的寝衣,走入内殿。
这两天,冷夜祭一直没有上朝,朝中的大臣开始私下议论,各自心有怀疑。
而莫子凝已经脱离了大军,在一对精锐侍卫兵的掩护下,陈仓暗度,绕过冷夜祭大军所在的莫西口,直抵皇城。
洛水水不知道她还能不能撑到莫子凝赶来的时候,她很疲惫,这几天夜里,她都不敢闭眼,她怕自己一闭上眼,事情就会发生新的变故。
遣退了殿中所有宫人,她放下帷幔,径直走到芙蓉床榻旁,然后在床头轻轻地坐下来。
床榻上,冷夜祭还在沉睡。
洛水水叹了口气,坐得久了,她觉得有些口渴,她站起来,转身拿起茶壶,为自己倒了杯茶,轻轻地抿了一口,她没有放手,而是将茶杯端在手里,再转身。
微微抬眼,一双深邃的瞳孔蓦然冲入了她的眼帘。
她的身体猛然一颤,手中的茶杯啷当落地。
他,他醒了……
看着她吃惊的样子,冷夜祭轻轻一笑,对着她招手说道,“言儿,过来……”
她踉跄了几步,才挪开步子,极缓极缓的走上去。
她睁着眼,凝着他的脸,许久才缓过神来,她扶起了他,让他的身体靠在枕头上。
“皇上,你醒了,你觉得身体怎样?要不要我去传御医。”
他伸手拦下住了她因不安而晃动的身体。
“不要,都这么晚了,别再惊动其他人,只要言儿,你陪着我就好了。”
洛水水怔了怔,垂下眼来,那神情似哀愁又似痛苦。
冷夜祭抬起眼,轻轻地环顾了周围,口中念道,“原来,我们已经回宫了啊,怪不得我这一觉睡得如此舒坦。”
“皇上……”她清澈的眼波漾起一圈一圈的涟漪,伴着窗下燃烧的红烛,轻轻地落下来,搅动一室的哀伤。
他伸出手,握紧了她放在床头的手指,温和地问道,“怎么了?”
“难道,难道你就不想问问我,这几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么?”她终于鼓起勇气开口问道。
“有什么可问的,朕除了皇位本来就一无所有,不,还有朕这一条命,你若是想要,就拿去吧。”
听得他的话语,她死死地抓住握在手下的被单,仿佛谎言一下子被人揭穿了一样,痛苦和难受。
她努力不去看他的眼睛,更加试图摆脱他眼神的包围。
“皇上,你的脸色不大好,我,还是去叫御医吧。”
“不要,今夜,就让我们敞开彼此的心扉,好好说说话吧。”
洛水水沉默了许久,才艰涩地从嘴里吐出一个字,“好。”
冷夜祭握着她的手,修长的眸子透着如水的安逸。
“言儿,我睡着的时候做了个梦,我梦见了我们刚见面的时候,你满脸的泥巴,身受重伤,还苦苦地拉着我的衣衫让我救你,我从来都是不会救人的,可是那一次竟然鬼使神差地将你带回了山庄。现在想想命运真的很奇特,原本你的哥哥是要将你嫁给我的,可是你逃婚了,最后去还是进了御剑山庄。原本我也不喜欢你这样性子急躁的女子,可渐渐的却不可自拔。你说命运是不是很奇妙,我当时救了你一命,日后你又还我一命。”
洛水水只是静静地听着,不做任何回应。
冷夜祭继续说道,“究竟是什么时候开始,我们都变了呢,应该是君黎的介入,我从来也没有想过我和天衣教的过节会将你也牵扯进去。我和君黎的积怨太深了,已经说不清到底是谁对谁错,在双方的激战中,最后还是我赢了,可是从那以后,我却彻底输了你的心。你恨我,我一直都知道。”
洛水水按压在床单上的手紧了紧,指甲抠得几乎溢出血来,但是她却丝毫感觉不到疼痛。
她抬起眼,脸上再也没用掩饰,以最真实的面容望着他。
“为什么?”
冷夜祭却突然笑了,“你是在问我为什么会知道你恨我是么?我们一年多的夫妻,天天朝夕相处,有的时候,一个人的眼神是会出卖自己的心的,很多时候,你的眼角不经意地闪过,那都是对我深深的憎恨。”
听得他的话语,洛水水只感觉胸口一阵心惊肉跳,不是因为担忧,也不是因为惶恐,连她自己都不知道是为了什么。
她凝着他的脸,长舒了口气,然后淡淡地问道,“皇上到底还知道什么,今夜不妨都一起说出来吧。”
他凛了凛神,眼中的神采隐隐退去,这样显得他的脸越发苍白了。
原来说出来,心还是一样会痛的。
“言儿,我不知道你对君黎的感情到底有多深,就像你不知道我对你的感情一样,我们都在彼此伤害着自己。你总是放不下过去的事,而我一样,对你也放不了手,所以才会造成今天这样无法弥补的局面吧。只是以前,我一直在自欺欺人而已。”
他恍惚地笑了,纤长的手指细细滑过她冰冷的嘴唇,眼中带着浓浓的怜爱。
“你可知道那一天,我一踏入碟吟宫的宫门就闻到了你在寝宫内点的熏香,我也知道那是迷迭香,闻得久了可以使女子不孕。可是我并没有拆穿你,我一直都在期盼着有一天你能够彻底地敞开心扉接纳我,所以当我知道你每一夜都会在枕头底下藏着匕首的时候,我依旧会紧紧地抱着你,进入梦乡。我一直不怕你伤害我,我只是怕你这样将所有的狠都憋在心里,总有一天会遍体鳞伤的。”
洛水水苦笑一声,“你又何必在乎我,这些都是我自找的。”
“到了今天这样的地步,也是我自找的,因为上天给了我一年多的时间,我还是无法感动你,让你放下心头的恨。所以当你在我每日喝的茶水中投毒,我都认了。”
听得他的话语,她蓦然睁大眼,心中的震惊难以言语。
“你,你都知道?”
“这几个月来,我的身体每况愈下,有一次我便偷偷留了一些你泡给我的茶水,那药无色无味,我想应该是慢性毒药,只要每日在茶水中投入少量的药,就不会马上致命。原本是我可以不喝的,可是每一次你将泡好的茶水端在我面前时,我都找不到拒绝的理由。原本我一直以为,在我的心里,权势在最重要的东西,现在看来,我是错了呢。”
他抬起眸子来,昏暗的灯光下,掩住了他脸上多少的妖冶秀丽。
“我这一生什么都拥有过,现在想想也是足够了,所以,”他的气息渐渐微弱,“所以,在营地时,你从莫子凝那里回来,我已经知道,你的心倾向了他那一边。你要帮他,就一定会选时机对我下手,你没有其他办法,就只能将药下在我平时喝的汤药里。还记得那一天,我对你说的吗?我说,我将你强留在我的身边,我从来都不曾后悔过,即使是死了,也不会后悔。所以,所以,我才一口气喝下了你亲手为我准备的断魂汤,可惜,我却没能死得干净。”
“为什么,为什么……”她垂下眼,泪水终于落下来,一滴一滴滚烫地落在他的手背上,“你明知道那碗汤药有毒,你为什么要喝啊……”
他伸出手指,轻轻地为她拭去眼角的泪水,“因为,因为我不想再这样让你苦下去了,你还这样年轻,即使我死了,莫子凝也会善待你的……”
说着说着,他的嘴边突然溢出鲜血来,以一种极其优美的弧度流淌下来,落在枕边,像一朵朵盛开的红色蔷薇。
洛水水觉得心口一阵抽搐,喉咙里有话却堵着,又痒又疼,眼角的泪再次淌了下来,她狠狠地屈起十指,嘴唇在噬咬下变得发白。
隐隐约约听得她的哭声,他也觉得自己的心像是被火烘烤一般煎药。
洛水水突然像似想到了什么,她抓住他的手腕厉声问道,“还有沧海明珠,快点把沧海明珠拿出来,现在还来得及,快点啊!”
冷夜祭恍惚地摇了摇头,“言儿,我没有骗你,这一次,沧海明珠真是不在我身上。其实,还有一个秘密,原本是想把它带入地府中去的,可是这样对你来说,是不是太自私了。所以,我还是决定告诉你……”
他伸手拭下了嘴角的血丝,微微张口,还是一嘴的腥甜味。
看来这次是真的是命不久矣了。
“言儿,其实,其实君黎他并没有死……在最危急的关头,我将沧海明珠拿了磨成粉给他服下,他活过来了,但是为了让他彻底从你的生命中远离,我自私地消除了他的记忆,派人远远地将他送往边城。那个时候,我就在想,或许有一天,我不能保护你了,那么我就放手,让你去找他……”
“不要再说了,真的不要再说了……”
知道此刻,洛水水才幡然醒悟,原来她一直都错怪了他,她将莫须有的罪名强加在他的身上,然后一年多来,她没有给他过一个好脸色,甚至百般算计,谋他的皇位,害他的性命。
而这一切他都知道,他都默许了。
到底是为何,他会做到这种程度。
她趴在他的身旁哭得肝肠寸断,而他依旧微笑着抚着她散落在被单上的发丝。
“这个秘密积在我心底很久很久,今天我终于说出来,感觉浑身都轻松了。”
“为什么?为什么你不早点告诉我,如果你早点告诉我……”
“如果我早点告诉你,你一定会离开我,我宁可你恨我也不愿你离开我,用我的全部换取这一年多来的朝夕相处,我满足了……”
“你怎么这样傻啊,明知道……”明知道我不会爱你,你却还要这样做,她原本是要这样说的,可是这话到了嘴边,实在是太过于残忍,她竟然说不出口了。
他又吐血了,那殷红的鲜血不断地从嘴角流下,无论怎样都止不住。
洛水水连忙取出腰间的锦帕,慌乱地擦拭着他嘴角的鲜血,可是太多了,血将她白色的锦帕都染成了火一般的鲜红。
他推开了她的手,虚弱地说道,“言儿,没有时间了,从现在开始,我说的每一句话你都要记住。”
她垂着泪点了点头。
“等我死后,朝中一定会大乱,很多有野心的藩王都会出兵围攻皇城,一旦他们攻入皇城就一定会伤害你。唯有莫子凝,他真心待你,是绝对不会伤害你的。所以,我留了一分诏书将皇位传给莫子凝,这样不仅能让他名正言顺地登基,也堵住了众人悠悠之口。”
他的气息越来越微弱,洛水水贴近了他的口才能勉强听到他所讲的话。
“言儿,我死后,跟随的我十二侍卫会继续保护你,在莫子凝没有赶来皇城的时候,你要带着诏书先找个安全的地方,躲起来,诏书……诏书就藏在……你宫殿门上的牌匾后面……”
斑驳的烛火在芙蓉帐外被风拂得摇摇欲坠,躺在床榻上的君王已经奄奄一息。
洛水水紧紧得握住他的手,那是她这一年来第一次主动握他的手。
“皇上,你不会死的,你一定不会死的,对不起,我真的不知道事情会变成这样样子,对不起……”
“不要自责,这些都是我应得的惩罚,言儿,最后一次,求你抱抱我好么?”
洛水水点了点头,她颤抖着伸出双手,紧紧拥住了他的身体。
他的身体已经开始发凉,隔着那薄薄的衣衫,传入她的胸口。
冷夜祭睁开眼,看着她们缠绕在一起的发丝,轻声说道,“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移,言儿,你说,我们算是夫妻么?”
洛水水的身体猛地一震,不等她开口,他有独自说道,“言儿,等来世咱们再做夫妻好不好?来世……我不会再让你如此恨我了,来世……我一定,一定……”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直到在她耳边消失殆尽。
窗下的烛火瞬间被风熄灭了,宛如他的生命也终于走到了尽头。
洛水水再度拥紧了他的身体,仿佛用尽一生的力气。
刹那间,她的思绪仿佛又回到了从前,往事清清楚楚,历历在目。
洛水水想,如果当时,当时她没有拦住他,他们也不会相遇,他们也不会走到今天这个地步。
终究还是,终究还是她害死了他啊。
洛水水的身体紧紧地颤抖着,心口仿佛被人剜下一块肉一般疼痛。
她伸出手,抚上面颊,湿漉漉的,她愣愣地望着她的手心,从她手指的间缝里缓缓淌下的是温热的泪水。
就这样,她拥着他在床头整整坐了一晚上。
直到第二天清晨,蝶吟宫的宫门口传来阵阵喧闹之声,洛水水才从那场破碎的梦中清醒过来。
她安置好了冷夜祭便走出内殿,远远地望去,宫门口聚满了朝中的大臣。
洛水水知道,自从他们回宫后,冷夜祭就没有在群臣面前露过面,所以他们都怀疑了,于是商量好了,趁着朝会纷纷堵在了蝶吟宫的宫门口。
洛水水换了一身宫服终于出现在了大殿门口,大臣们纷纷跪下行礼。
她没有立刻让他们起身,而是让十二侍卫守在了宫门口。
对着跪下脚下的众臣,洛水水态度决绝。
皇上养病之间不准任何人打扰,违者斩!
大臣们终于不欢而散。
洛水水知道,纸终究是保不住火的。
她没有办法,只有暂时稳住那帮顽固不化的老古董。
至于到底能撑多久,她也不知道,如今的情势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日子又过去了一天,那一日,天空下起了淅淅沥沥的雨。
而莫子凝在精兵的护送下终于进了皇城,在进入皇宫的南大门口处,却被守城的侍卫拦了下来。
守城是侍卫说,“没有皇上的诏书,藩王不得进城。”
莫子凝只好在城郊暂时安置下来。
洛水水得知此消息后,立即飞鸽传书给了莫子凝,让做好一切准备,第二日清晨再去南大门守护。
就在那天午后,洛水水召集了朝中大臣正式宣布皇上驾崩。
消息传出后,满朝震惊。
朝中之臣都在控诉是她设计谋害了皇上。
左右丞相开始调动宫中的禁卫军悄悄埋伏在蝶吟宫的四周,随时准备斩杀祸国的妖孽。
对于这些洛水水并不是不知情,她只是遵循了冷夜祭的话,偷偷地取出了藏在牌匾后面的诏书。
第二日清晨,洛水水身着火红的贵妃宫服,手持先皇遗诏,在十二侍卫的一路保护下,浩浩荡荡地到了南大门,她只身站立在城楼之上,打开诏书,宣读了其中的内容。
“秉承先皇偏爱,携朕即位,然朕膝下无子,百年之后,便将皇位禅让与莫氏皇族,查先皇三子,子凝,平行纯良,文武双全,甚合朕意,故将皇位传于先皇三子,莫子凝。”
所有大臣都质疑这份遗诏内容的真伪,洛水水便让侍卫拿去给那些大臣一一查看,核对字迹。
证明的确是皇帝字迹后,又有大臣怀疑是她在君王神志不清的时候,逼着他写下的。
洛水水冷笑道,“皇上膝下无子,将皇位归还于莫氏子孙便是最好的选择,而莫子凝又是先皇看中的皇子,立他为帝,合情合理,除非各位大臣有谋反之心。”
一番话说得群臣哑口无言。
仔细盘算,莫子凝确实一向以仁厚待人,若是他登基为帝,他们也不会遭受灭门之祸,说不定还会继续留职重用。
再则,颜贵妃身后还有沧云国,若是沧云国也支持莫子凝为帝,那他们若是再反对,只会引来杀身之祸。
权衡利弊后,他们还是选择相信君王遗诏,开了城门,迎莫子凝入了皇城。
洛水水终于舒了口气,她的使命终于完成了。
十日之后,莫子凝正式登基为帝。
改国号为宣和,始称宣和大帝。
他追封冷夜祭为宣武大帝,其实冷夜祭在位的时间不过短短两载。
这一日,天气竟出了奇的晴朗,惠风和畅。
郊外的小道有一辆马车缓缓驶过,扬起厚厚的尘帆。
马车中坐着一女一男。
女子穿着一身白色的素衣,清秀的脸上粉黛未施,显得有些憔悴,而她的身边躺着一个男子。
男子紧闭着眼,面容依旧俊美,安详地仿佛熟睡的婴儿。
那女子便是洛水水,而男子……
自从莫子凝登基后发生了很多事情,最大的事情就是将冷夜祭从鬼门关里拉了回来。
话虽是如此,可冷夜祭终究是失去了全部的意识,终其一生都只能像现在这样沉睡着,永远都不会再醒来了。
可洛水水觉得只要有一息尚存,总是比入土为安来得要强。
对于此事,只有她和莫子凝还有几个亲信知道,于是他们便没有伸张,在世人眼里,宣武大帝依旧是驾崩了。
莫子凝曾经多次试图挽留过洛水水,可是她心意已决,在皇宫尽管是锦衣玉食的生活,可永远也比不上外面的日子来得逍遥的自在。
望着身旁那张熟悉的脸,她轻声说道,“谢谢你,给了我一个赎罪的机会,从现在开始,我们自由了,我会带着你走遍这里没一个角落,我始终相信,总有一天你会醒过来的。”
“小姐,小姐……”
“怎么了?”洛水水出声问道。
“前满有个人挡住了我们的出路。”
洛水水掀开帘子,印入眼帘的是一张熟悉的脸孔。
是君黎,她的身体微微一震。
他就这样长身站立在她的面前,若雪的白衣一尘不染,墨色的长发被烈风卷起,在空中轻舞摇曳着。
睨着洛水水,他沉着一张脸开口问道,“为什么走了也不告诉我一声?”
洛水水牵强地笑了笑,“我找不到告诉你的理由,我们不过是……泛泛之交……”
“水水……”
她蓦然睁大了眼,凝着他惊异地问道,“你,你叫我什么?”
“水水,在你离开的那一夜,我已经恢复了记忆……”
洛水水很想哭,眼泪不停地在眼眶打转,她拼命地往肚子里咽下苦水,嘴边却依旧挂着摇摇欲坠的笑容。
“恢复了又怎样?你离开我已经快两年了,我们,终究是回不去了。”
他猛然上前两步,伸手强有力地将她拥入怀里。
“为什么要对自己这样残忍,明明很想哭,却拼命地笑着……为什么要这样委屈自己……”
洛水水颤了颤,果然,在他面前,无论怎样伪装都会被他看穿。
她还是爱他的,无疑,可是,可是……
洛水水强忍着心上是酸楚,她推开君黎的怀抱,望着他说道,“君黎,这两年发生了太多事,让我们彼此都产生了隔阂,我没有办法,忘记过去,我伤害了一直爱我护我的人,我要为自己所犯下的罪行所赎罪。”
听得他近似拒绝的话语,君黎垂下了眼,整个人都显得如此落寞。
“可是,言儿,我辞去了官职,出了皇宫,若你也不肯收留我,我真的是无家可归了……”
洛水水不忍再看他,她怕自己会心软,所以逃一般的跳入了车厢内。
隔着帘帐,传出她几乎哽咽的话语,“身为男儿应当有理想和抱负,没有家,那就去浪迹天涯,终于一天你会重新找到的……”
他沉默,久久不语。
或是风声侵袭了三人一车,卷走了属于他们所有的声音。
洛水水掩嘴哭泣,最后还是狠心地让车夫继续赶路。
当马车与他擦身而过的瞬间,他抬起了头,午后的阳光太过刺人,灼得他的眼瑟瑟发疼。
他以为放弃了一切就会追回她,可是,她还是拒绝了自己。
他只想倾尽一切方法让她快乐,最后还是深深地伤了她。
怎么办?难道真的要放手么……
他踉跄了几步,欲要往前追,那马车却突然自己停了下来,然后掉转过身,慢慢地朝他的方向驶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