祥兴二年十月底,随着最后一名军士迈步踏出永泰门,流云寨剿匪行动正式展开。
为了摸清楚周边态势,顾云分遣了几十波的斥候出寨,日夜不昔地探查周边匪寇出没范围。
自元灭宋后,中原流民流落占城,多有落草为寇者,这些强人与占城本地的流寇沆瀣一气,直扰得周边匪寇多如牛毛,遍地开花,原本熙攘热闹的商路也被绝塞,当地百姓苦不堪言。
这些流寇中,原以黑风寨齐龙、冷家寨冷公子、涂牙寨滚地龙、人头寨胡刮头最为势大,四寨往来亲密,又常常结伴抢掠,攻防一体,合称连珠寨,是方圆百里有名的恶徒狼窝。
自打顾云一众据下黑风寨,扫灭冷公子一伙流寇之后,连珠寨之名已不复存在,只剩下涂牙寨的滚地龙、人头寨的胡刮头暗中发展势力,收拢了流散的恶匪流寇,实力日渐壮大,早已今非昔比。
不过倒也奇怪,这滚地龙与胡刮头二人,本是齐龙、冷公子一起磕头拜把的兄弟,前时被顾云扫灭,两人却从未出头,只当是从未发生过一般,突然变得销声匿迹,从未找过流云寨的麻烦。顾云想前想后,想来也是他们骇于他们扫平二寨的威势,不敢绰其樱锋,这才如地鼠一般,只作了闷声吃大财的勾当。
不过他们不惹顾云,顾云却要主动出兵,要找他们晦气。有道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谁让他们平日时坏事作绝,惹下这硕大的恶名呢?
涂牙寨寨主人称滚地龙,占城人士,他原是本地杂耍的艺人,因其身材短小,灵动跳脱,最善滚地卖艺,虽不光彩,日子倒也稳当。此人曾有一青梅竹马的小娘,可惜她转了心意,喜欢上城中的大户公子,这滚地龙气愤不过,夜里寻仇手刃了情敌,这才落草为寇,成了有名的恶匪。
滚地龙最喜抢掠大户,以虐杀大户公子为生平最大快事,由于他手段毒辣,行事果敢,几年间,手中已是聚集了千余名的流寇,他在远离城外的山林中设了匪寨,据人说藏下万斤之多的财物,是周遭流寇中最有钱的一股。
人头寨胡刮头本是襄阳城的侍诏匠人,以为人净发为生。蒙古人据下襄阳后,他因手艺奇巧,便被掠到了军中,专为元人大将净发。一次净发时,心中忐忑,剃刀失手伤了元将,他心中发狠,趁着元将还未发作,索性一刀刮了人头,便连夜逃奔出营帐,辗转流连才到占城。
胡刮头初到占城时,原以为凭着手中技艺,即使不能衣食无忧,也能安稳落根,哪知道他人生地不熟,竟遇到本地的泼皮勒索,被逼无奈下,才重****见血的买卖,一夜之间,便将那一伙二十个无赖尽数刮了头皮,这才浪迹山林,成了令人胆寒的胡刮头。
与滚动龙不同,胡刮头并不嗜血滥杀。他只抢掠那些为恶累累的恶霸强商,对平头百姓却是秋毫无范。每遇年灾时,又常常攻下粮仓放粮,倒算是个十足的义匪。
胡刮头手下人手不多,钱财不多,城寨亦不高大,但却是公认的最缠斗势力。盖因他行事仁义,手下都是中原流亡的青壮,人数不多,但武艺娴熟,战力颇高。不过他本人仇恨占城本人之人,从未招纳投奔的占城流民,所以始终未能发展壮大,一直屈居于其他三寨之下。
滚地龙、胡刮头,二人不可等然视之,剿灭的策略自然也就不同。
滚地龙手头血俩累累,行事不分善恶,只论钱财多少,是远近百姓都恨之入骨的恶徒,他手下人马虽多,但鱼龙混杂,来路繁多,除忠心跟随的少数喽啰外,多数都只是想依附他的恶名,懒等混吃的泼皮,相比于胡刮头的手下,战力自然是弱得紧。
此外,滚地龙多年间抢掠了不菲的钱货,这对于顾云来说,可是如同肥肉一般,想不去啃两口都不甘心,一万两的银钱呐,这可够山寨一年的支使了!何况他手中积下的可能更多!
想到这里,顾云就忍不住两眼放光,口水连连。
对于滚地龙一众,必欲除之而后快,这一众流寇尽是泼皮无赖,根本没有招纳的必要,即使招降了,怕也会惹下无穷的祸端,索性便全部剿了,也省得夜长梦多。至于胡刮头的手下,与自己俱是中原的流民,又战力强悍,行事忠义,招降而来,不多时便能形成可观的战力。
想到这里,顾云心中已然定计,他骑在马上,挥手召过近前的秦秀,轻轻发下话道:“秦秀,你去把周昂唤来!”
此次奔波营全营千余兵马出动,浩浩荡荡,在路上摆成长长的阵形。他与四秀骑着大马居中行军,周昂则领了一团的军士为前军带路。他将命令吩咐下去,秦秀又依着军规将命令小声带到阵中的军士耳旁,这样后传前,一人挨一人,不多时便已将命令传到周昂耳中。
他轻轻拨了马,猛地一拍马腚,一路策马奔到了顾云跟前。
“云首领有何吩咐?”周昂据马而止,将马拨弄得随着顾云一同行近,这才施了礼,询问道。
周昂一路奔来,虽然声势不少,但前军军将头都不转,只是默默行军。队伍中无人喧嚣吵闹,只有咣咣地齐整脚步军,按着固定地规律,如心跳一般响起,沉静整肃。
顾云满意地看着行军队列,只觉这月余的操习已是颇见成效,心中也是得意地紧,他轻轻拢了拢缰绳,对周昂说道:“周昂,你自带两团军士,给我奔到人头寨外,将胡刮头那一众团团围住,记住,只许围困,不许强攻!等我领军剿了这滚刀肉一伙,到时再与你汇合,好好会会那胡刮头!”
“是!”周昂听令,二话不说,便拔马而行,领着两团五百军士分路而行。
“云大哥,是滚地龙,可不是滚刀肉啊!”等周昂行远,韩秀才一脸得意地凑到顾云身畔,咯咯笑着说道:“云大哥,卿儿姐可是说过,分兵可是用兵大忌,这周昂一走,只剩了两团的军士随着咱们,万一到时兵力吃紧可怎么办?”
“什么滚地龙,等咱们大军一到,他就是那砧板上的一块肉,我想怎么切就怎么切!”顾云豪气的一敖嗓子,又回过头,扬着脖子望向韩秀问道:“韩秀,你什么时候学会兵法了?难得,不如我过段日子将你调到越秀营中,便作个女把总如何?”
“云大哥,韩秀再也不敢多嘴了。你可别将我调到女营中啊,韩秀在云大哥身边惯了,哪都不去!”韩秀听到顾云话语中的深意,吃道自己说错了话,不好意思地奴了奴嘴,撒娇似的嚷道。
顾云心知韩秀也是好意,但是战阵之上,最怕地便是外行搅事。
有道是一瓶未满,半瓶逛荡。《孙子兵法》确实有言:“十则围之,五则攻之”,但也需要分清形势。眼下兵力虽然一分为二,但奔波营军士操习有度,岂是流寇所能比拟?更何况这两寨勾连已久,攻其一,则另一寨必会派兵相救,到时腹背受敌,岂不是更加被动。
如此看来,韩秀也是考虑地不足了。
顾云耐心于她解释清楚,便催马向前,领着一众亲卫奔到的队伍前方,又派了几个斥候快马前行,于前方打探,一时倒是无事。
涂牙寨地处密林之中,离流云寨有二十余里的距离,但由于两地间山峦密布,河沟横肆,路虽不远,但走得却是极为艰难。众人从离了驿路,披荆斩棘入了山林,速度一下便慢了下来,好半天才终于摸到了涂牙寨的外围,暸眼眺望,远处城寨的模样已能看得清楚了。
相比于流云寨的高门厚寨,涂牙寨却要寒酸简陋的多。这寨门与先前的黑风寨一样,俱是厚重的圆木垒成,寨门不高,约有二丈上下,门墙上立着两个带弓巡逻的喽啰。寨门内侧,设着一个高高的望楼,从寨中伫立而出,角度刁钻,正巧处在寨外攻击的盲点处,却能仗着高度优势,俯瞰整片空地。
顾云将马交给秦秀,轻轻摸索到阵前,借着树叶藤草的间隙打量情势。营中军士也在将官的指挥下,悄悄跟在顾云身后,自发结成了阵式。
他看了良久,转身回头,正欲发下命令,却忽然听到四周铛铛铛地响起铜锣之声,四下原本静寂的林木中突然窜出了无数擎刀拿枪的喽啰,二话不说,便鼓噪着杀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