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晨起,顾云先唤了燕秀沏了凉茶,醒了醒宿醉的头脑,便又派韩秀查看陆氏宗族流民的安置情况,等到回报无虞后,这才差了四秀分头出发,将一众头目召集至政事堂中,要一同商议扩军练兵的事宜。
顾云此前也多番考虑过营兵的整编问题,他鉴于前世所知的两宋军事的弊端,心中亦有许多想法,可惜顾虑到想法不够成熟,也不敢贸然采用。此前经过两番征战,顾云亲临战阵,亲眼所见到营中军士操练的不足等诸多问题,心中原有的筹划也越来越清晰,尤其是几日间,众流民的归附使得寨中人力大大增强,顾云便再也等不及,要借着这次扩军之机将自己计划全盘托出。
顾云这边厢在堂中喝茶思考,不多时卿儿、周朗等寨中众头目便已到了政事堂中。顾云特意让韩秀叫了陆如枫一同议事,便也是想为他任了职责,也好笼络住陆氏宗族的人心。此时顾云见众人已至,便放下茶具,沉吟了一会,便开口说道:“今日请了众位来政事堂,主要是一同商议下流云寨扩军练兵的事宜。大家也都知晓,上次整练营兵至今,两营军士经历多番征战,折损颇多,一直未有补充。此外,营中军士征战时也暴露出诸多问题,正宜一同与大家商议,以期真正提升营兵战力。”顾云说下自己的目的,便望了望周朗,吩咐道:“整军首当扩军,周朗,你先与大家说下如今寨中人力情况。”
周朗领了顾云之命,心中略微计算,便恭敬回道:“回云首领,现今山寨新附流民一千三百人,再加上原有的两千寨众及奴隶,人丁总数计有三千三百人。这其中两营军士现余二百五十三人,其中奔波营军士二百二十一人,越秀营军士三十二人。除两营军士外,营中尚有遗民一千五百人,黑风寨众三百人,奴隶一千二百人。遗民中青壮约占六成,总计九百人,黑风寨众则为原黑风寨山贼家属,多为老弱病残,不堪使用。寨中奴隶除十余人为大宋遗民,已除奴籍归入寨民外,尚有一千二百余占城本土奴隶,这些奴隶全为黑风寨山贼强掠所至,全部为青壮男女,其中男七女三,数量不少,亦可资使用。”
“很好!”顾云听闻了周朗回报,心中已有了大体概貌,便发下命令:“如今山寨虽然人力增加,但你我乱世求生,这些人力军士仍显吃紧。周朗,你先与齐秀一同将新入人丁登记造册,以备资用。流云寨中男女青壮俱要服役,编入两营之中。周朗,按你所估,如果全部青壮编入两营,我们可得多少军士?”
周昂心中早有数目,便回答道:“两营总兵力可至一千一百余人,其中奔波营可至八百余,越秀营可至三百余众!”
“好!那我们岂不扩充了五六倍战力有余!”顾云击掌大笑,便又说道:“你即刻编选军士,天黑之前,我要看到扩编一新的两营之兵!”
“诺!”周朗领了顾云之令,便急急奔出堂门,马上着手事宜。
“云大哥,对于寨中的奴隶如何处置?”卿儿见周朗领命出了政事堂,便想着将奴隶的事提给顾云考虑。她女儿家心思,只觉得寨中的奴隶可怜,便想将他们尽数放归,可是又担忧顾云不允,但试探着将这事趁机提及。
对于寨中奴隶的处置,顾云也曾有几番计较。依顾云前世的生活时代,奴隶制早已废除,而他也对蓄养奴隶深恶痛绝。然而时异事异,现在他正处在南宋末年,又是在南荒之地,况且寨中实际也需要这群人,顾云既使不喜,也只能默认这制度存在。
此时卿儿又将这事提及,顾云不得不回应,便说道:“卿儿,我也知这些奴隶可怜。可当下寨中正缺人手,一时也不能尽数释放了他们。这样吧,寨中奴隶如在占城有亲人,便可着人带了书信回家,让家人按五十两银的价格来寨中赎回。假如没有亲人,也可以编入奔波营的辅助兵中,战时做些压运粮草、抬锅造饭、喂马巡逻的事情,平日也可以参与寨中的营造、种地、搬运等活计,如立了功,与山寨有了贡献,便将奴籍出除,再作寨民或是回家由他自己来定,如何?”
卿儿本没有希望顾云能松口,此时听到他这般推心置腹之语,当下便高兴道:“谢谢云大哥,卿儿这就将这好消息告与他们!”只见她转过身,欢喜着便跑出了堂门,冲向奴隶营地里。
顾云苦笑着看着卿儿出了门,便又望了望剩下的诸人,又重新将话题放到整军上来,让赵虎、周昂、秦英、郑苍、庄同等人献言献策,都提出各人对整军训练的看法,一同商议。
赵虎作为奔波营的营长首先答话,他说道:“奔波营建置既已扩容,如今更是缺乏各十人队、百人队队长。此外,我建议仿唐制,将十人队队长称为伍长,百人队改为五十人队,每队设队正,以十人队、百人队等称谓,终究是落入元人惯例之中,与我中华风俗不同。”
顾云听了赵虎意见,略微思考了一下,便说道:“奔波营初创时,便以十人队、百人队粗略分出军制,如今已不再适应营军发展。我前时与贼兵交战时,也深感指挥不畅。如百人队长,临战时便要指挥手下十个十人队长,颇为繁琐。这样,两营军士以后采纳三三制军制,以十人为一伍,三伍为一火,三火为一队,三队为一团,三团为一营,层层直辖,确保号令通畅。”
“秦英、郑苍、庄同分任奔波营三团总,此外,再选当日压运财箱所余军士各为队正、火长。其余所剩职官,由各营比武选出。至于越秀营,因其与奔波营职能不同,不能仅以武力选任官职,便叫卿儿自己挑选吧。”
顾云发下命令,当时便有秦秀领了军令出门,匆匆奔向营中,向营中军士知会去了。
“周昂,你为奔波营斥候队长,关于军制有什么意见?”顾云见周昂低头蹙眉,像是有话要说,便问道。
周昂原本正欲发言,此时闻听顾云发话,便朗声说道:“回云首领,如今两营兵员扩充,斥候队也需要增派人手,此外相应的弓矢、刀枪等兵器,也应一并补齐。”说到这里,周昂顿了顿,像是有些难为情,又补充道:“另外此前缴获的三十余匹军马,希望能拨入斥候队,这样便可大大增强斥候侦稽能力。”
“我早知你瞧上了这些军马,哈哈!”顾云早知周昂迟疑不言是因他想要了寨中的马匹,便说道:“寨中军马也不能全数拨与你,这样,我拨与你斥候队二十匹健马,再让乌难去另外采购一些,补上缺额。”
“谢云首领!”周昂谢了顾云,又沉吟了下,便说道:“前番周昂随云首领征战,感于营中军士操习匮乏,军纪不整,造成诸多无谓折损。望云首领能申明军纪,颁布日常操习典范,为两营军士设下典章制度。”
“此提议甚好!”顾云等得便是这句话头,当即拍腿叫好,便正色而言:“此前所依大宋军规,虽然条目细致,但也失之繁琐,不利于战阵。今日我便发下三条简明军规,两营军士日后要严加遵守。第一条,不遵将令者斩!第二条,临阵畏惧者斩!第三条,侵扰百姓者斩!”
顾云连发三道军规,众人均是心中一凛。
“至于军士操练典章,我心中已有定计,日后再行公布。陆如枫,你上近前!”顾云向陆如枫召了召手,将他唤到近前,便说道:“人言陆氏一族耕读传家,我便让你作流云寨的学正,由你选出族中德才兼备者,在寨中设学堂,教习众人。”
“谨遵云首领之命!”陆如枫听闻顾云任了他学正之职,只觉正合自己所学之才,当下便作辑敬言,心中十分欢喜。
“好!军制之事暂且到此为止,大家随我来,我还有要事要与两营军士们宣布!”顾云引了众人出了政事堂,便向着韩秀命道:“韩秀,你去让周朗点齐军士,列阵校武场,我要阵前训话!”
周朗正堪堪编选完两营军士,他听得韩秀所带顾云之命,便急急令军士们于校武场中列阵,等待顾云一众的到来。一柱香的功夫刚过,顾云便引了众人来到两营军阵列之前。此时正是艳阳高照,万里晴空无云,烈炽的阳光照在军士身上,直晒得众人汗流浃背,头晕腿软。然而尽管如此,奔波营、越秀营两营军士却仍是笔直而立,昂首挺胸,士气盛壮。
顾云登上校武场高点将台,望着下方肃立的军士,心中只觉豪气冲顶,只见他负手而立,朗声说道:“顾云此次将两营军士召齐,要宣布几件事情。”顾云顿了顿,看到台下众人纷纷昂起头,便知已调起了大家的兴趣,便说道:“前番奔波营军士两番征战,伤亡折损颇多,流云寨不能亏欠了流血的将士,今日顾云立下定规,两营军士伤者抚恤其家属银三十两,粮五十担,亡者抚恤银一百两,粮二百担!流云寨设抚恤堂,由赵如卿负责一应财银拨付及遗孤照看,任何人不得贪没抚恤银粮,有违者斩!”
“谢云首领!”军阵中,秦英、郑苍及前番血战后剩余的军士纷纷高叫欢呼。有这几人带头,不多时,校武场中便响彻起震天的欢呼:“谢云首领!云首领威武!”顾云在台上听众人呼叫,直震得耳朵生疼,却仍是心中兴奋。
“一人一百两,百人便是一万两啊!”周朗本在顾云身后,他甫一听顾云抚恤之数,心中略一算计,双眼一睁,便脸色难堪得上前两步,想要轻声与顾云言话。哪知顾云却根本不听他说话,只是摆了摆手让他退下。
顾云眼看众人山呼一浪高过一浪,便挥了挥手,让众人平息,这才又屏了屏气息,说道:“前番血战,两营军士死伤甚众,对于亡者,顾云心中亦是悲痛万分。如今大家远离中原,正在这南蛮之地,英魂竟不能归藏故土!从今之后,流云寨营建望乡台,每逢战事结束,顾云领全寨军士设台祭祀,为捐躯赴难之勇士招魂,莫让忠魂迷失了归家之路。此外,寨中再建忠烈祠,为牺牲的众将士设立牌位,每年中元祭祀不止。”
顾云此番话说,正说中了将士心中。众人流落南洋,战死并不足惧,恨的是死亦不能回归故土。听到顾云要设望乡台、忠烈祠,奔波营的老军士们一时热泪盈眶,纷纷嚎啕大哭。新入营的军士尚感觉不到离乡之苦,可受了这影响,也是眼含热泪,心中激荡不止,又山呼万岁。
眼见台下军士痛苦流泪,顾云心中亦是感慨连连。他在台上负手而立,只抬头看天,不想让那眼中之泪滴落。过了许久,他才稍稍平复了心情,便提了口气,又要颁下将令。
“如今流云寨初创,两营军士中多数亦是新招编入。有两件事,顾云要说与大家知晓。第一件事,奔波营、越秀营军规有三,其一,不遵将令者斩;其二,临阵畏敌者斩;其三,侵扰百姓者斩!今日顾云在此,与众军士约法三章,日后但凡有人违犯这三条军纪,无论他是何人,甚至包括我顾云在内,都要依军规行事,立斩不殆!”
“第二件事,皇帝不差饿兵,大家既作了军士,兵器、甲具等一概由山寨供给,此外,每人每月俸银一两,粮二石,自由支取使用。流云寨中,参军是荣耀之事,凡军士及军士家属,一切事宜优待一等!”
“万岁!”
“万岁!”
这些新兵初听了每月一两的响银,心中早就乐开了花,又听到顾云对众人许下优待军士及家属的诺言,便彻底将心扎在了营里,不再有其他抱怨之声。
此时寨中众人皆喜形于色,可唯独周朗却是一副哭丧脸。他趁了顾云解散军士,走下点将台的机会,连忙赶上前,迫不及待地要说出心中之话:“云首领,以山寨现在的财物根本支撑不起这些抚恤粮响的消耗啊!”
顾云眼见周朗急地便如热锅上的蚂蚁,便说道:“周主簿,我不管那许多,你既为山寨掌管一干财物,便要给我拿出足够的钱粮!”
“可是,可是在下实在是没有办法啊!便是杀了老夫,也凑不出两营军士的耗用啊。”周朗听到顾云之话,心中更是惨然,喃喃说道。
顾云看到周朗如此,心中亦体贴他是为了山寨着想,便朗声笑道:“没办法,那就去抢!哈哈!”说完,顾云便领着四秀扭头回了政事堂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