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海子感到欣慰的事,他和许清如的感情,因为短暂的离别,渐渐变得灼烈起来。开学没过几天,许清如央求海子去阅马场买一辆旧自行车,她在高中时的梦想中的大学爱情就是像电影中的校园爱情剧一样她的男朋友能骑着车带她走遍江城的每一个角落。
这些天江城依旧有些春寒料峭,走在街上,穿羽绒服会热,穿单衣又会冷。但是这天阳光十分好,直剌剌的撒满了江城,大街小巷都在疯狂地生长着阳光的种子。
两人在二手市场东挑西选,其实他们也没有多少选择的余地,因为他们的预算很少。有的车要么太破烂,有的车要么太难看,最后他们挑了一辆旧的吉兰特自行车。虽然是旧车,但是海子用抹布将灰尘擦干净后,竟然又七八分新,这让海子和清如十分开心。两人挑完车,准备回到的学校的时候,出现了问题,海子不会骑自行车。这让许清如很惊讶,她从来没有想过还有人不会骑自行车,哈哈大笑起来,将海子嘲笑了一番。对海子说到,“我带回去你吧!”
海子坐在自行车后坐上,一只手轻轻搂着许清如的腰,另一只手微微张开,捕捉着迎面过来仓促不及闪避的空气。海子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一刻将这个城市看的清清楚楚:阳光有些疏离,沿途的街道有些陈旧,甚至有些房子已经很破落了,很多楼房还是六十七年代的建筑物。大街小巷的林荫木因为还没有长出叶子,显得格外的嶙峋和斑驳,空气湿润而又冰凉,夹杂着许清如头发的香味和一些花香,闻起来让人的头脑特别清醒。海子不禁恍惚这个城市似乎在流动:阳光,街道,楼房,树木,行人和空气都在缓缓的流淌。
寻常肉眼看起来十分平坦的街道,隐藏的坡度都被自行车揭露了出来。有时候许清如很轻松,将车轱辘蹬得飞快,就像长了一双翅膀。有时候她很吃力,微微喘着粗气,骑得越来越慢。不一会儿,她先是脱掉了她的羽绒服,接着又脱掉了她的厚毛衣,最后她只剩下一件秋衣。海子搂着许清如的腰,感觉到一层一层的汗正在缓缓侵蚀着她的秋衣。
返校的途中有一个烈士公园,一群老人正在广场上打着太极拳。花坛里已经开出了零星的花朵。一群鸟停在光秃秃的树枝上交换个不停。广场十分热闹,充满了生气,一点不像刚告别寒冬的样子。海子一手抱着许清如的衣服,一手搭着自行车和许清如将自行车抬到小广场上。等他们完台阶走进公园,才发现花园里已经开出了许多花朵,阳光打在它们身上,让人觉得十分新鲜。许清如找了一个长凳坐了下来,对面有群小孩正在抽陀螺,这群小孩玩的已经忘乎所以。海子坐在许清如的身旁,嗡嗡的陀螺声几乎又带给了他小时候的那种欢乐。
许清如揽着海子的胳膊,她先前骑着车带海子的时候并没有感觉到累。等这会坐了下来,才感觉到两只腿在打颤,几乎麻木了。她从来没有过骑自行车骑这么远,她更没有骑自行车带过人,更何况海子并不轻。但是这会她和海子都欢快的很,她微微斜靠着海子,额头上正冒着层层密汗,头发已经汗湿了。圆润的脸因为刚刚地剧烈运动变成了一种潮红,她抬头看着头顶上的天,真蓝,一朵云都没有。
“你会不会玩陀螺?”
“会啊,小时候我爸爸经常给我做陀螺,别人的爸爸给他们做的陀螺大多是泡桐木的,我爸爸就用橡木给我做陀螺,他做的陀螺还会在脚上给我装一颗滚珠,然后在用墨水笔涂上花纹。比机器里修出来的陀螺还要漂亮。那时候我和小伙伴们经常搞抽陀螺比赛了!每次他们都比不过我!不是因为我的技术好,是因为我的陀螺好!”说到这里海子又想起了他的爸爸。
许清如知道海子还并没有完全从丧失父亲的悲痛中走出来,担心他又陷进去了,就说到“小时候我只敢远远地看着男孩子们玩,心理羡慕的很,回到家要我爸给我也做一个,谁知道我爸说,一个女孩子玩什么陀螺。就只给我买了一个气球。唉,别提有多可怜了,到现在还没有玩过陀螺呢!”
正好,在广场一个靠里的角落,有一个老汉摆了一个卖陀螺的地摊,有几个小孩子正围着在。海子凑过去,买了一个陀螺。用手掂了一掂,很轻。他将陀螺放在广场上,只轻轻的一鞭子,陀螺就飞快地转了起来。再抽了几鞭子,旋转的陀螺渐渐站住了脚跟。许清如这会也不觉得腿麻了,跟在海子的身后,不停地喊到,“海子让我来,海子让我来!”
她从海子手里接过鞭子,第一鞭子没有抽到陀螺上,几乎打到了海子的脸上。第二鞭子,直接抽在陀螺的脚上,陀螺立刻抽搐着翻了几个跟头滚到了草丛里。但是许清如没打算轻易放弃,海子手把手一遍一遍的教她怎么握鞭子,怎么把握平衡,怎么找着力点,她又试了七八次,最后陀螺在她的鞭子下终于蹒跚地站了起来。
“还以为有多难呢!很容易嘛!”许清如得意得笑到。
海子看这她玩陀螺,就像一个贪玩的孩子偶然捡到了一个丢失许久的玩具。当她专注地抽着陀螺的时候,海子正专注地看着她。她是如此迷人!这一刻时间对于海子没有了概念,海子心想,要是能像此刻这样静静地看她一辈子,是非常幸福的一件事。
许清如玩了许久才感觉到疲倦,等她意犹未尽的收起鞭子,天色已暮,广场上的这群小孩子早已经回家了。许清如坐回到椅子上,她才发现海子已经呆呆看了她很久。她看见海子的呆状不禁又笑了起来。
“我又这么好看吗?”
“嗯嗯,怎么看都看不够!”海子老实的回答到。
“有天我老了,或者我不漂亮了怎么办?”许清如拉着海子的手问到。
“那时候我也老了呀!在老爷爷眼里,老太太也是漂亮的呀!”
“我才不要呢!等到那时候,眼睛看不见了,耳朵也听不到了,牙齿也掉光了,你还会不嫌弃我?”许清如抿着嘴,扮作牙齿掉光了的老太太,掰着海子的脸,要海子看着她,“看,这样子,你还会喜欢吗?”
海子不禁笑了起来,他给许清如披上衣服,说到,“喜欢,无论你变成了什么样子我都喜欢!”
“那你说说为什么喜欢我?”许清如不依不饶。
“反正就是喜欢!”海子一下也不知道这个问题怎么回答了。
“你这是敷衍我!”许清如没有轻易放过海子的意思。
“哎呀!我喜欢你又不只是因为你漂亮!”
“那还有什么?”许清如一下变得很好奇。
“因为你很笨!”海子想了半天,想出了这个答案。
“你才笨呢!”
从阅马场到他们学校有十几公里路。等许清如骑着自行车带海子回到学校,已是华灯初上。许清如她自己都不敢想象,她真的骑自行车将海子从阅马场带回了学校。等她晚上洗脚的时候,才发现两只小腿已经浮肿了。她的室友问她的腿怎么呢!她倒不觉得腿难受,反而兴奋地告诉她们白天她和海子干的那些有趣的事。当她们听许清如说她骑车将海子从阅马场带回学校的时候,她们不禁惊讶地说到,“你疯了!”
第二天,许清如就决定要开始教海子骑自行车。
他们学校背靠东湖,湖边有一段公路,因为入口处在建房子,这段公路暂时被废弃了。许清如和海子无意间发现了这个地方,四周人迹罕至,车辆不通,正是学自行车的好地方。
下午上完最后一节课,两人在食堂迅速吃完晚饭,许清如立刻带着海子来到这个地方。许清如不断的示范,不断的讲解要领,但是海子上了自行车,只要脚离了地,一步的距离不到自行车就会倒下。最后许清如没有办法,只得在后面掌着自行车免得海子再摔倒。要知道,在自行车后面给学骑自行车的人掌车是一件非常消耗体力的活儿,她只能依靠自己的力量支撑一个人和一辆车的重量。来回三四个回合,海子门儿都没有摸到,许清如已经是累的不行。每次她累的实在不行的时候就要求海子抱一抱她,说是给她力量。
开始两个星期海子依旧是只要脚离了地自行车就会倒,这让海子很沮丧,他没想到骑自行车对于他而言居然变了一件非常难的事情。其实这让许清如更加难过,她倒是没有对海子表露出失望,只是回到宿舍后暗自伤心了好一阵子。短暂的伤心后,反倒是激励出了许清如的决心:一定要教会海子骑自行车。
三个月后的某一天,海子突然能骑着自行车往前走一段距离了。虽然依旧歪歪斜斜,但是这对于他们而言莫不是一个巨大的鼓舞。再过了几天,海子终于可以骑着自行车走一段距离了。这个时候海子只敢在平摊的大道上骑,遇见人和车心里就会慌,更别说载许清如了。但是许清如还是鼓舞海子骑车带着她试一试。结果海子只带着她走了十几米的距离,两人连人带车摔倒了路边的坑里。幸好两人都没有摔伤,只是变成了两个泥人,许清如从小就戴在脖子上的玉佛弄丢了。
海子懊悔不已,海子知道这是许清如她妈妈在小时候给她买的,意义非比寻常。两人顾不得浑身的泥,黑灯瞎火地找了半天,什么也没有找到。两人闷闷不乐的回到宿舍,海子怎么安慰许清如但是她始终一句话都没有说。许清如生气了!第二天一大早,宿舍大门刚开,海子骑着自行车回到昨晚了这个地方,慌乱找了起来,他只希望自己来的足够早玉佛没有被人拾去。他着急忙慌地将里里外外,方圆几百米的地方找了个遍。越是慌忙,越没有结果。要是找不到,海子担心许清如是不会原谅他了。
正当海子觉得希望渺茫满心悲伤的时候,他在一堆乱石中发现了这块棕色的只有拇指大的玉佛。他绝路逢生一般,赶紧捡起这块玉佛。等他拿起玉佛后,他才发现玉佛已经摔成了两半。海子刚平复的心又被重新提了起来。
海子惴惴不安地揣着碎了的玉佛来到许清如的宿舍楼下等许清如。等到许清如从宿舍楼下来,海子看见许清如的脖子空空的,十分愧意全部涌了上来。往日许清如那种远远看见海子的笑脸这会也不见了。海子猜不透她是太生气太难过。
海子不知所措的将碎了的玉佛从兜里掏了出来,摊在许清如面前“清如,对不起,摔碎了,以后我给你换一块新的!”
海子低着头不敢看许清如看见这两块碎佛时的神情,就像一个做错事的孩子,心里只想,“无论她多么责怪,我真心认错就是了。无论她多么难过,我耐心安慰她就是了!”
许清如从海子手里接过碎佛的时候什么都没有说。在这一刻,她感觉到自己的心突然变得十分柔软,昨天晚上积累了一夜的对海子的不满,都遁形了。她在拉着海子的手的时候,有着一种连她自己都能感觉的到的温柔。
“骑车带我去上课吧!”许清如对茫然不知所措的海子说到。
“我怕再摔着你!”
“再摔着我,我就不跟你了!”她坐在自行车后坐上,紧紧揽着海子的腰,将脸贴在他的背上。
海子不知道这一刻许清如哭了,他更不会知道她为什么会哭。
海子和许清如的爱情正在持续升着温,海子家里又出了一件事让海子烦劳不已。不过这次是他小叔家的事。
有一天海子他妈打电话告诉海子的:
今年过完春节没几天,海子小婶无意听从外面打工回来的人说很多在外面挣了钱的男人背地里都找了女人,隐隐的意思海子小叔也在这类人当中。她倒是不相信自己的丈夫会做出这种事,几十年过去了,都老夫老妻了,这种信任是二十多年的时间积累而来的,也没这么容易就被打碎。虽然她不相信,但是在她心里,还是起了一丝波澜。毕竟,自己也到了更年期了,而丈夫还年轻,而外面的世界诱惑又实在太多。
海子小婶试探了他丈夫好几次,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的地方。直到有天海子小婶接了一个电话,电话打通了对面那个人听见是她的声音什么都没说立刻就挂了电话,这让海子小婶起了疑心。在海子小婶的再三逼问下,海子小叔终于吐出了实情,他早在半年前在浙江找了一个女人,那个女人只有二十多岁。这个女人其实刚结婚,她每天给海子小叔洗衣服,做饭。海子小叔四十多岁了,他还是头次经受女人这么热烈的攻击,很快他就被俘获了。
这对海子小婶而言,一切来得太突然了,一家人刚热热闹闹的过完春节,文涛回到部队还不到半年的时间,自己的丈夫亲口承认在外面有了女人。她一下慌了,只希望她的丈夫是骗她的。当她还抱着侥幸心理等着丈夫告诉自己这都不是真的时候,她接到了那个女人电话。一下现实,将这个女人推向了崩溃的边缘。海子小婶找海子他妈哭诉了好几天。海子他妈也安慰了她好几天,生怕她一时想不开,出了什么事。海子他妈搞不懂自己的弟弟在想什么,虽说弟媳既不勤奋,也不持家。二十多年来,弟媳也没有什么对不起文家的地方。这二十年的时间,早将他们融为了一家人。说实话,海子他妈看不惯弟媳天天打麻将,但是她更没有想到自己的弟弟会这么混蛋,文涛马上就要成人了,好端端的一个家就要这么散了吗?
文大爷很快知道了这件事。他呆呆的站在院子里,面对哭泣着的儿媳,一句话说不出来。刚死了女婿,女儿家还未彻底从阴影中走出来,儿子家又出了这样的事,他知道,自己要是处理的不好,儿子家也可能就这么毁了。他在一天的时间里给海子小叔打了四五个电话,将他狠狠骂了一番。要是海子小叔这会站在他的对面,他真恨不得将他打个半死。文大爷快气疯了,只骂海子小叔,“赶紧从浙江滚回来,要么就别回来了!”
刚刚平静的家庭,立刻又陷入了风波。海子小婶闹寻死觅活闹了好几天了。海子他妈和文大爷不得不轮流照看她。
海子他妈跟海子讲完这些的时候,海子听出来了他的妈妈是多么的疲惫。他刚舒展没多久的心又被揉成了一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