鲜红的血染遍高台,顺着那木板流下,如一条红蛇蜿蜒流窜。
昨日刚下过的雪顷刻间便多了几分颜色,空气中弥漫着的腥气,刺激着人们的鼻腔。
方才还活生生的人,瞬息之间已成为一具具尸体,横躺在那木板上。
辜彦清一抬手的功夫,便死了十二个人。
监斩官不禁侧目,往日监斩的这种场面对他来说并不陌生,可被斩杀的那些几乎都是大逆不道的乱臣贼子。
可今日,这行刑台上尽是些并无明目的丫鬟小厮,实在让人于心不忍。
偏头看了看仍旧坦然自若的辜彦清,监斩官心底都跟着发凉。
一位生活在宫廷内院的后宫皇子,怎能面对此等残忍情景面不改色,莫不是当真皇室无情,还是此人骨子里便带着残忍。
监斩官内心唏嘘,都说官大一级压死人,辜彦清郡王之身,不知比他高了几个等级,今日他也只能“助纣为虐”了。
许是感觉到监斩官许久未曾言语,辜彦清有些不悦,眸光一扫便是一道寒光直射而来。
监斩官顿觉无所遁形,方才那些唏嘘尽数化为惊慌,整个人如惊弓之鸟战战兢兢。
辜彦清冷哼一声,他最看不惯的就是这种本就算不得什么正义之人还非要留着那些慈悲之心。
这个世界上怜悯不过是一种情绪毫无任何作用,那一时的怜悯只会让人更加懦弱。
只有真正狠毒到了极点,哪怕被万人痛恨,才能不被欺负。
“沐家的下人只有十二个吗?”
辜彦清轻飘飘的语气中带了几分阴测,听得监斩官心头发寒。
监斩官轻轻吞了口口水,看看周围的一种侍卫那满面淡然的模样,也明白在此处,他并无任何立场可言。
在心中默默叹了口气,看看那远方缩成一团低泣痛哭的丫鬟小厮们,闭上了眼睛,挥了挥手。
随着监斩官手臂一动,随性的狱卒立刻又拉了十二个人上了高台,刽子手毫无恻隐,抬手便将那十二名丫鬟小厮按在了木桩上。
周围抽气声一阵有一阵的响了起来,便是连前来观刑的百姓,也未曾想过,今日竟然还会再斩第二波的人。
被压在木桩上的丫鬟小厮,哭喊求饶的声音响彻云霄,听的人心头打怵。
可辜彦清倚在靠背上却仍旧一派慵懒,眼睛时不时的扫一扫四周安插的眼线,倒也惊讶沐水莹的狠心。
虽说现在斩杀的人都是沐家的下等小厮,但对于一个自小接受道德教育的大家闺秀来说,这么多人因她而死也该良心不安。
这么看来,沐家对于沐水莹的道德教育的确很是不重视,竟然能如此视人命如草戒,怪不得生了一颗蛇蝎心肠。
殊不知此时的沐水莹哪里是真的视人命如草戒,分明是被眼前那血腥的一幕震得浑身动弹不得半分。
她一身褴褛的乞丐着装,在严寒的冬季本就寒冷,眼前的一幕幕血色更是让她心底发凉。
那些都是她身边的人呀,都是她每日所见活生生的人,她们叫了她十几年的大小姐,如今却一个接一个身首异处的死在她面前。
沐水莹双手扒着墙面近乎匍匐在地,观刑的人流窜动,却能透过那人与人双腿间的缝隙,看到那滚落在地的头颅。
一双双死不瞑目的眼睛死死的盯着她简直让她崩溃的想哭。
事实上她也确实早已泪流满面,可是却干张着嘴半分声音都发不出来。
她简直不敢想象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她更无法想象,辜彦清这个自小在静雅宫受尽冷遇白眼的不起眼小皇子,如今怎能残忍嗜杀到这等程度。
又一枚斩字牌摔落在地,高台下略微干涸的血瞬间又弥漫上了一层。
周围的人有些忍不住掩唇呕吐,直观斩首场景实在太过冲击视觉,尤其是还有一股有一股的血腥气充斥鼻腔,很多来观刑的老百姓都忍不住悻悻而走。
他们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左相府抄没斩首不过是个茶余饭后的谈资,但见证一个又一个的年轻人从生到死,实在还是太过难受。
天上陆续飘散着雪花,一片一片的盖在血色弥漫的高台上,更衬得场景悲凉了几分。
雪一直在下,人一直在杀,辜彦清兴致阑珊的喝着古德乐奉上的热茶,显得倒是有几分兴致缺缺。
沐水莹趴在地上整个人已经近乎麻木,她仿佛失去了思考的能力,满眼都是一片鲜红,身子半分动弹不得。
她心里恐惧,痛苦,怨恨,但更多的是胆寒。
辜彦清的目的从来未曾隐瞒,今日所发生的一切统统都是为了引她出去。
可看着这个架势,若她当真出去,又会被辜彦清如何折磨?
沐水莹恍惚之间意识到,原来辜彦清从来都不是条狗,而是一匹狼,还是极其凶狠残忍的恶狼。
沐青曼如今被他划入领地,那便证明着一切同沐青曼作对的人也都是他的敌人。
他的手段狠辣,心性狠毒,让沐水莹痛恨之余却又从心底升起恐惧。
沐水莹下唇不知何时已经咬破鲜血淋漓,可既然已经死了那么多人,她就算出去又能够改变什么呢?
左右不过都是一些下人,既然是当初卖身给沐家,为了她而牺牲倒也可以算的死而其所。
沐水莹如此安慰着自己的内心,强撑着身子贴着墙打算挪走,从远处看去哪里还有半分世家小姐的模样,完全是一个残疾的孤老婆子。
然而还未等走出两步,人群中传出一阵惊呼。
“沐夫人出来了!”
“天啊,这么五花大绑给吊起来,难不成真的要凌迟?”
“凌迟可是禁行,大沥近三十年来还未曾再动用过一次,一个女人究竟是犯了什么过错,竟然能用到凌迟之刑。”
人群中此起彼伏的议论让沐水莹生生停住动作,脑袋倏地一下转了过去,简直瞬息之间一片空白。
她的母亲!
她的母亲,竟然被人吊在两米多高的柱子上五花大绑!
她可是汪氏嫡女,辜彦清,他怎么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