雀霞珮被拍在柜台的账本上,发出不大不小的一声脆响,这掌柜的能开个这么大的酒楼,自然也是识货之人。
一看面前这位小姐的样子,典型是要拿什么珍贵物件儿来抵酒帐。这遥城地方虽小,但也属江南一带的通商要道,往日这出门忘记带银两的富家公子小姐也不是没有,掌柜的自然也懂得几分宝物鉴赏,这会儿听出来沐青曼是京都口音,更是来了几分兴致,估计往前凑了几分,想看看沐青曼究竟拿的是何等珍奇宝贝。
哪想沐青曼素白玉手方一收回,那雀霞珮显现在账本正中,掌柜的登时圆眼一瞪,双手捧起雀霞珮,眼睛在沐青曼和雀霞珮身上快速扫视了四五遍。
立刻唤了小二过来,对着沐青曼恭敬行了一礼。
“快给这位姑娘寻个清净的地方,先拿十壶解忧伺候着,姑娘喝不够随时添。”
掌柜的对着身边的小二急急吩咐,悄无声息的将雀霞珮收到袖中,对着沐青曼连连赔笑。
沐青曼看着那掌柜的谄媚模样,到暗想还真没想到这小地方还真有识货的。
看着掌柜的那极快收起雀霞珮的动作,仿佛生怕沐青曼后悔一般。
沐青曼心中憋着一股闷气,此时那雀霞珮也是越看越碍眼,索性由着小二的引领,选了处靠楼梯的桌子,没一会儿的功夫一顺水儿青瓷酒壶便呈了上来。
沐青曼接了酒杯,斟酒入杯抿了一口,顿觉入口微辣回味绵软,与京都的酒香浓郁不同,也不似西北一带的酒烈性,绵绵柔柔的倒真有几分这江南水乡抚慰人心的温和。
口感不错,沐青曼一杯接着一杯喝的乐呵,三杯下肚已经是粉腮微红,眼角都染上了几分微醺。
在座的宾客都被沐青曼那美艳的喝酒之态迷得目不转睛,这解忧酒入口绵柔后劲儿极强,便是铁骨铮铮的汉子一壶也够醉的走不动道,这位不知何处来的小姐竟然一次点了十壶,且不说这漫天的价格,就是这数量在遥城一醉解忧这么多年,也是头一份。
掌柜的站在柜台后看着沐青曼自斟自饮,蹙了蹙眉头,不着痕迹的自柜台侧面行了出来,趁着众人惊呆的空挡上了二层阁楼的雅间。
探头探脑的在门口三重两轻的敲了五下,侧身入内,方一进屋便对着桌边所坐之人恭敬跪地,双手呈上雀霞珮。
一只修长洁白泛着珠光的玉手,拿过雀霞珮对着屋内烛光端详了片刻,似是极轻的叹了口气,另一只手微微一摆,掌柜的已然得令而退。
沐青曼喝的口急,掌柜的上楼的功夫俨然一壶已经见了底,此时双颊绯红,身上微微有几分暖意,半截藕臂随着动作露出洁白的皮肤。
俨然已经不知道周遭发生了何事,只是机械性的一杯接一杯的喝着,那一双桃花秀眸半睁微眯,似是有泪又似是在笑。
沐青曼此时喝的五迷三道,自然没注意掌柜的下楼之后便命小二奉送了堂内各位宾客双倍的膳食银两,闭门谢客。
这边醉生梦死,辜风傲却是心似油煎,骑着墨风在街上一跑便是一个时辰,时间每过一分那鹰眸中的星光似是都暗淡一分。
他本就内伤在身,最怕呛风,这深秋入冬的傍晚秋风最是萧瑟,辜风傲骑得急了几分便要咳嗽几分,咳出一身汗又被萧瑟的冷风吹干,如今这一张冷峻的容颜峰眉紧蹙双颊发红,也不知是冻得,还是咳得。
策马来到东市,正碰上一波一波的人从一醉解忧中行出,心中略有生疑。
此时正是饭口,何以不是迎人而入,而是送人而出?
下意识想去问个清楚,但手心中锦帕稍一摩擦,对沐青曼安危的担心竟超越了一切。
心中更是疼了几分,沐青曼身上没带任何银两,都这个时候了,若是饿着了又要如何?
辜风傲心中焦急万分,连忙夹了两下马肚子,便径自从一醉解忧门前策马而过。
不得不说这一醉解忧的掌柜的办事极快,没用一盏茶的功夫,整个一醉解忧的宾客除了沐青曼散了个干净,闭店两个大字木牌挂在门前,便封了门。
辜风傲走后不久,听风别院的管家带着一众人也奔着东街而来,此时已是华灯初上,刚自拐角要出来去市集查找一二,一道劲风闪过,黑衣老者翩然落在胡同之间,就定定的站在管家之前。
突然出现一人,管家下意识的握紧了手中的兵刃,但当看清这黑衣老者的容颜心中一惊,连带着身后的一众护卫整齐划一鞠躬行礼。
“长老,我们是……”
管家微微拱手正要报备此时出现是奉了辜风傲的命令,哪想黑衣老者大手微抬,便止住了管家的话头。
犀利精明的眸子,朝着管家方才走过的方向一斜,意思不言而喻。
管家一直都是人精,这会儿自然明白深意,深深对着黑衣老者鞠了一躬,便带着一众后院,又按照原路回去,除了东大街在整个遥城绕了好几圈。
黑衣老者飞身站在遥城最高的顶端,看着管家的做法,甚为欣慰一笑,这亲自带出来的果然是有几分慧根。
秋风一动,远处除了一轮明月,再无他人。
一醉解忧之内,沐青曼五壶解忧喝下去,俨然已经分不清东南西北,整个人趴在桌子上嘴里喃喃的念着什么又是哭又是笑尤为渗人。
二楼雅阁的门不知何时已经打开,其中的人也不知在楼梯口看了沐青曼多久,见她抬手抓住第六壶解忧的酒壶,一个旋身翩然而下,大红的袖摆在空中展开,似是一直飞舞的蝶。
坐到沐青曼身边,修长的大手冰冰凉凉按住沐青曼的小手,一双紫眸看不出什么情绪却带着几分深沉。
“我不过是养了几天伤,你怎么就把自己弄成了这个样子?”
低沉喑哑的声音传入耳中,沐青曼迟缓的眨了眨眼睛,转个脑袋忘了过来,呆呆的看着眼前那晃成花的海棠面具,樱唇一瘪显出几分委屈,也不知哪儿来的力气撑着身子抓了个方向就往那大红绸袍上一趴。
把着面前的衣襟,眼泪鼻涕的擦了几个来回。
“你不爱我,你根本不爱我,既然不爱我为何要来招惹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