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凉天幕下,秋风带起了碧波湖上的秋水波纹。司空仲询歪着身子手中正捏着一个杯盏,杯盏只微微往旁边一倾,杯中清酒便落到了湖中。司空仲询稍稍回头却见苏梦枕正一脸玩味的看着他。司空仲询朝他举了举酒杯道:“你可是在看我?”
????苏梦枕道:“不知公子方才在做什么?”
“哦。”司空仲询稍稍缓神道:“我在想着你我今日也算有缘,估计这也是承了湖神的情,这不给他一杯酒当做是慰劳嘛。”
????卓青垣一听嘲讽道:“我猜,他这祭什么劳什子的湖神摆明了是杯弓蛇影,他怕自己又中毒了。”
????司空仲询递给卓青垣一个你真懂我的眼神。却不再说话。苏梦枕握杯仰头饮下一杯清酒道:“殿下是否要到姜国去?”
?????“是呀。”司空仲询伸手拿起桌上的酒壶,为自己倒了杯酒。苏梦枕悠悠道:“殿下如若不愿意,也可以不去的。”
????“去,为什么不去?”司空仲询双眸盯着苏梦枕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想要得到总是要先付出,唉……我也想吃免费的午餐啊,可是这世上总是没有那么便宜的事情。”
????卓青垣弱弱的举手道;“其实我们还有一个很简单的办法的,我们可以挑一个公主去和亲啊,这样不就可以不用仲询你去当质子了吗?”
????“我认为一个国家但凡需要用女人去换取些什么的时候,那他离灭亡也就不久了。”曲水冷淡道。琵琶转轴拨弦三两声,泠然新的一首曲子即将展开。
????卓青垣讪笑道:“是是是,曲水姑娘说的是。”
???司空仲询闻言抬头看了曲水几眼,后笑道:“看来曲水姑娘也是见多识广啊。”
????“曲水不才,只不过是听多看多了遂也会班门弄虎一些。”曲水道。
????苏梦枕遥望着天边一轮孤月道:“姜王昏庸,沉迷酒色,一应国事由太子龙无彦打理。遂如今姜王虽名为姜国之王,其实背地里真正的掌权者却是姜国的太子殿下。此番他要殿下去姜国为质,不知打的又是什么算盘。”
????“一定要打算盘来算计我吗?”司空仲询微微挑眉笑道:“也许他是向我讨教来着呢?”
????“姜国不缺人才,第一公子临风,才华旷古绝今,且辅佐太子多年。可以毫不夸张的说一句,姜国如今有现在的模样,跟这位谋士有脱不开的干系。况且还有南宫一族正把握着姜国的国运,南宫一族中,南宫杰九州第一鬼谷之才,十三岁遍游说诸国,瓦解攻姜伐梁的势力。自那之后姜国与梁国一直同仇敌忾,同气连枝,可以说姜梁两国能有这样的场面与南宫杰有分不开的干系,自那后,他便被姜王封为左相,官拜一品大员,享九千户。”苏梦枕顿了顿,停驻着微微仰头,凉酒下肚。司空仲询道:“说啊,怎么不说了,我记得还有很多人的。”
????“下面应该就是姜国护国大将南宫锦了吧,我听我家那老不死的说,那位南宫锦用兵奇诡,如若六合八荒中可有人与之相抵挡时就是我国的大殿下了,你们还记吗?七年前玉虎关那一战,我军折损对方七万兵士,南宫锦也毁了我军七万将士,两个历年来都是战无不胜的神话似的人物,竟然打了个平手。”卓青垣显摆似的说道。苏梦枕道;“是的,自那之后,姜国就再也没有进攻过我们国家了。”
????“旗鼓相当,非死即伤。”司空仲询笑道。
????噹一声,琵琶声停。卓青垣讶异的看着曲水,愣愣问道:“曲……曲水姑娘,你怎么了?”
????“你们似乎忘记了一个人。”朱唇轻启,声如佩环。
????“什么人?”卓青垣问。
????“南宫煜。”
????“南宫煜。”
????苏梦枕与司空仲询异口同声道。紧接着二人心领神会的对视一遍。司空仲询嘲讽道:“那也是最了解我的人,也是我最了解的人。”说到这里,他忽然想起,护国寺里和临风下的一局棋。除了南宫煜他想不出来会有谁还这么清楚他的爱好?每遇强敌,必然谋之。这是他的弱点,但却不是他的缺点。
????卓青垣纳闷道;“南宫煜是哪一号人物?”
????彭一声,声响。画船已经靠岸,司空仲询起身,登岸离船。临岸望船时,他对着卓青垣说道:“你很快就会知道他的名字。”
????“为什么呀?”卓青垣纳闷道。
???碧波湖上波光粼粼,月光飘泛在湖面上的样子似乎是碎开的鱼鳞。司空仲询仰头望着那一轮明月,淡淡:“江山代有才人出,一代新人换旧人。朗朗乾坤,扭转手,不怕天下不识君。”
????司空仲询接过船夫递来的灯笼。一手打着灯笼,一手朝他们挥了挥。月明星稀,即使没有这盏灯他也可以看清脚下的路。卓青垣看着他离去的身影。渐渐沉默下来,不怕天下不识君吗?
这一夜,碧波湖上的水很冷。带着月光的清,秋风的寒,被月光拉长的身影投在清澈的碧波湖上。曲水垂头看过去,只见波光粼粼的湖面上,画舫停驻,还有一个瘦长的影子落在孤独的湖面上。风过时,微微晕开的波纹打皱了他孤瘦的身影。她稍稍抬头看过去,目光掠过卓青垣落在苏梦枕身上。苏梦枕的目光,却一直停留在那个已经走远的司空仲洵身上。
古老的青石板街上脚步声声扣响。更夫打着锣走街串巷,喊着天干物燥,小心火烛。司空仲洵独步走在小街上,手中一盏灯,照亮脚下泛着青苔的路面。这时四个轿夫抬着一顶红纱轿走来,旁边一左一右是两个丫鬟打扮得女子正打着灯笼从司空仲询的面前走来。小街颇窄,司空仲询连连往旁边让去,只让她们先过去。
红纱轿过时,香风拂过。轻纱扬起落下的瞬间,司空仲询看见那纱帐后面的人。双目迷离冰冷,额间一点风蓝水晶挂坠。至此一眼,回忆忽如潮水翻滚起来。那一夜的浮欢楼,那一夜的星火湖边,那一夜的美人离岸。轿子缓缓过去,司空和仲洵转身看着那顶轿子,薄唇轻启道:“流觞。”
天边启明星悠悠亮着。司空仲洵举步往皇宫走去。他没看见那顶远去的轿子一角纱帘被掀开,月光下泻之下,印着的是那张清冷的脸。流觞一双眉目流转,而后缓缓搁下纱帘。
农历八月朔日,司空仲垣率六军回朝,卫灵公率百官亲迎。当夜置宴于王城临水台中。临水台上觥筹交错,丝竹声声悦耳,百官朝贺。卫灵公早早来了,饮下两杯水酒后就找个由头撤了。司空仲垣征战沙场多年,有的是一股子热血铿然,一双冷眸直冻人心。那些与他不是很熟的官员也不敢眼巴巴的上去套近乎,唯恐一个不小心自己头上的乌纱帽就丢了。
相较于司空仲垣的冷漠,司空仲询的风流幽默这下倒成了人人追捧的对象。一场庆功宴,当即变成了百官来向司空仲询敬酒,祝他一路顺风的送风宴。
这边司空仲询正被百官纠缠着左一杯,右一杯冷酒下肚时。那一边司空仲垣将杯盏搁在桌案上。大步流星朝着司空仲询走过去,冷声道:“跟我来!”
司空仲垣喝的脸颊红润,已有些微醉。一时半会分不清来者是谁,故举杯道:“你也是来为我送行的是吗?来,喝……”说着就将杯子凑到司空仲垣嘴边。司空仲垣双目微眯,一手接过他手中的酒杯。后一把拖着他的手带他离开临水台。只余下一众面面相觑的百官。
楚丘王宫中的枫叶已经红透。司空仲垣一路连拖带拽的将司空仲询从临水台上拖到枫林中。片片红叶从他们头顶上落下,司空仲垣一把将司空仲询推到枫树上,双手拎着他的衣领吼道:“谁允许你答应去姜国为质的?说!”
司空仲询微微睁开迷离的双眼,他看见司空仲垣的眼眸如枫叶一般变成暗红色。他微微笑道:“不用谁允许,是我自己要去的。”
“明日我就去父王收回成命,你和我一起去!”司空仲垣冷声道。声音里是不容抗拒的果决。司空仲询微微愣了愣,后才反应过来,沉声道:“只有我离开了,他们才会放心。”
司空仲垣将司空仲询的衣领往上提了提,让他更靠近自己。后几乎是咬着牙一个字一个字的吐出来:“让谁放心,他们?他们是谁?是父王还是我?”
司空仲询此时一脸冷静的看着他,幽幽道:“都有,只要我走了。”
“我不放心。”司空仲垣双目欲裂,他不知道当他知道他要去姜国为质的时候他的心情是何样子,所有人都以为他会很快乐,因为那些人总把司空仲询当成了自己的绊脚石。可是在他自己的心里,司空仲询一直都不是绊脚石,他这么拼死拼活的打江山,拼死拼活的从私人堆里爬出来是为了什么?难道那些人当真以为自己是为了那个高高在上的位子吗?不是的,他只是想用自己的双手去守护脚下的土地和自己的家人。如若帝王之业是要牺牲自己的亲人去得到,是需要将矛头对准自己的亲人,那么他与那些侵略破坏他们家园的人有何分别?“你当真不懂吗?我拼死拼活去打下一个江山,不是用来作为我们兄弟争斗的资本,而是我要为你巩固一片土地,我要给你的是一个家,我不需要你为我去争一个位子,我也不需要去争一个位子,更不需要踩着自己兄弟的肩膀,踏着兄弟的骨血上位。你懂不懂啊!”
司空仲垣一句话说完,言语颇为激动。他的双手几欲在司空仲询肩上掐出一个洞来。四目相对间,司空仲询喉头微微哽咽。他不是不知道自己的大哥是个什么样子的人,只是这么多年来,卫国在他身后才有了宁静和荣华,自己才有了潇洒自由的资本。这么多年来,自己一直都在他身后,挡风避雨。现如今自己已经有能力为他分担了,那么他还能在他身后吗?不!绝对不可以!“哥,我要的不是你背后的安逸,我要的是一个能与你并肩的机会。从这一刻开始,你不用再思忖着需要如何保护我,因为你的弟弟,已经长大了,足以成为你手中最好的剑。你只需用我这把剑去创造更好的辉煌,而不是一直将我藏在剑鞘之中你明白吗?我知你懂你,所以更愿意拼尽我一生凉薄,换你江山如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