潇焕出了城没有丝毫停留直奔山林而去,他暂时不想回蛇界,只好找个安全的地方修养,深山中的那片温泉无疑是最好的去处。
潇焕做事向来没有章法,也什么都不在乎,一切率性而为,若说他真正在意的也就是忠诚这一点,可偏偏林浅就犯了他的大忌,所以尽管他此刻沉浸在水中休息,却依然没办法忽略心中的怒火。
蛇本就畏寒,尤其是像潇焕这般血液炙热的蛇更是畏寒,再加上他受了重伤,胸口寒气萦绕,所以尽管庞大的身体全部盘踞在温泉水中,可依然没办法让他暖和起来,寒玄剑伤他太重,他知道自己若是这样静养怕是要耗去几百年……而他根本不想等!
潇焕怒气填胸,根本无法安睡,胸口起伏的厉害,伤口更是血流不止,血液缓缓流入水中,不久,温泉水便像是煮开了一般冒着泡,潇焕感受到外界的些许暖意,强迫自己静下心来,封闭灵识,闭上眼睛睡了过去。
双舞在接到师傅的回信之后,踏实了不少,她安抚林浅睡下便准备离开京城,但在走之前,她又看了看在榻上卷成一小团的林浅,轻叹口气,给太子留了张字条,这才离开。
太子一回宫就在为寻找接替灵澜之人的事发愁,正巧遇到前任国师归来,晚忆说明来意,甘愿镇守京城,替太子排忧解难,这才让太子多少安心了些。但晚忆向来行踪不定,太子知道他这次甘愿回来多半是为了双舞的。
太子没有安排风光下葬灵澜,而是和晚忆将灵澜悄然葬于道观,灵澜死于蛇妖之手,这若是传出去必定人心惶惶,所以只能委屈灵澜,将他葬于道观了。
一切办妥之后,太子又马不停蹄的来到了私宅,轻轻敲门见林浅没有应声,他便打开房门走了进去,见林浅卷缩在榻上,睡的很不安稳。
太子轻不可闻的叹了口气,走近帮林浅掖好被角,正欲离开,突然听到林浅说:“都是我的错……”
“不管你的事。”太子坐到榻边,缓声说:“我不知道双舞说了什么要你照顾潇焕,但今天的事是灵澜和潇焕之间的仇怨,与你并没有关系。”
“是我捉了潇焕,才让他有了机会……不然……不然灵澜……”
“就算没有你,灵澜也还是会死。”太子把今天发生的事仔仔细细的想了一遍,他发现林浅对潇焕的的好似乎出于双舞的劝说,再看林浅此刻自责的样子,他根本无从责怪,只好安慰说:“灵澜要杀潇焕,这才被杀的,这些事怪不得你,不要想那么多。”
林浅坐起身子,叹了口气说:“潇焕一定恨死我了……”
“他是蛇王,不会那么没有气度。”太子不了解潇焕,只是凭着对王者的认知让林浅宽心的,他不知道潇焕是不是真的会回来找他们报仇,但今天这事本来就是误会,他自认为潇焕可以想明白,所以并没有放在心上。
林浅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依照潇焕那样瑕疵必报的个性,莫不说今日让他受了伤,就说自己没有看住灵澜,甚至没有提醒他这一点,恐怕也会被他记在心上……林浅想过,如果自己是潇焕,一而再再而三的被一条小菜蛇有意或是无意的欺骗,也一定会愤怒,更何况……这次还让他受了那么重的伤……自己残杀同族的做法怕是根深蒂固在他心里了。
“别怕。”太子以为林浅在害怕,轻轻摸了摸林浅的头说:“前任国师已经重新布下了结界,就算他真的来报仇,也不必担心,绝对不会有事的。”
林浅点点头,只觉的心烦意乱,即觉得自己被冤枉,又觉的对不起潇焕,一想到灵澜睁圆的双眼,更是心惊肉跳,无法安眠。
太子看看窗外月圆高照,对林浅说:“天色不早了,睡吧,等你睡着了我再走。”
林浅没有再说什么,卷着身体缩回了被子里。
太子起身走到桌边坐下,突然看到桌上双舞留下的字条,他微微皱眉,将纸条拿了起来。
寥寥数语,字迹清秀:潇焕命遇成魔,唯林浅可破,切记。今日离去,后会无期,珍重。
太子拿着双舞留下的字条,反反复复看了一遍又一遍,他几乎可以想到双舞坐在这里写下这些字的样子,自己的质疑一定伤害了她,若是她真的不顾忌彦家江山,大可一直隐居,完全不必沾染尘世,为一条可能会扰乱盛世的蛇妖忧心……
太子小心翼翼的收好字条,揉揉眉心轻叹口气。对于双舞来说,自己就是个强盗,又有什么资格指责猜疑她呢……双舞若真觉的不公,或是有什么想法那他才是那个应该被质疑,需要黯然离开的人……
“你怎么了?”林浅本就睡不着,对于今天所发生的一切她还没办法坦然接受,刚才看见太子对着纸条满腹心事,她就没有出生打扰,但此刻见太子独自愣神,又唉声叹气,她便起身从榻上下来,坐在太子对面的圆椅上说:“我睡不着,不如聊聊天吧。”
“好。”太子本就因为自己所说的话烦闷,既然林浅愿意陪他聊天,两人聊聊也未尝不可。
“我……听到你叹气了。”林浅趴在桌边,没有看太子,而是拨弄着烛火,在烛光的照应下,显得很温和。
“我说错话了。伤了双舞的心。”太子苦笑道。
“你说了什么?”林浅疑惑的看向太子,本想问清楚,但又觉的自己不该多问,转而说道:“小舞姐姐人那么好,一定不会怪你的。”
“她真的伤心了。”太子顿了顿说:“她留了字条,说我们此生不复相见。”
“怎么……会这样呢……”林浅不知道太子对双舞说了什么,一直只顾着发呆的她根本没有注意过太子和双舞的对话,所以,并不知道太子究竟说了什么,竟然严重到永不相见的地步。
“她是这世上最宽容大度对我最好的人。”太子答非所问却没有再说下去。
“你们……”林浅很希望自己能多知道一点,可是她不知道该怎么问,张了张嘴终究没有再问下去。
“你应该知道她是我妹妹吧。”在太子看来,双舞即使不愿说,也一定会在找他帮忙之前和林浅说清楚他们的关系,所以此刻说出这话,其实只是为了说后面他想说的话而已。
“你们?是兄妹?”林浅突然不知道自己该作何反应才好,本以为是太子薄情伤害了双舞,这下看来完全是自己想多了。
“双舞没有说吗?”太子摇头苦笑道:“她果然不愿承认自己是彦家的人。”
“小舞姐姐确实没有说过……我以为……”
“我们是同胞兄妹。她叫彦双舞,我叫彦双烈。”太子觉的这件事没什么不能说的,因为只要在京城居住过八十年以上的百姓都知道他有个同胞妹妹,还跟着国师去修道了。这根本就不是秘密,太子自然不必隐瞒。
“那小舞姐姐……为什么不住在京城呢?”
“当年发生了很多事,那些事我一两句也说不清。”太子笑着叹了口气说:“她为我付出太多了,若不是因为我,她完全可以留在宫中享尽荣华富贵,可是……”
“如果那些事让你难过,那就不要说了。”林浅察言观色的能力很强,她看出太子有难言之隐,而这些没有轻易说出来的事,被林浅在心里断定为她不该知道的事。深宫大院太过复杂,她一条小蛇还是不要多打听为好。
“说不上难过……但是……我很内疚……”太子想起字条上双舞写的再无相见之期只觉的心里堵得难受,眼眶微微有些泛红。
“我能抱抱你吗?”林浅见太子这样,突然想到了自己的养父,不禁有些难过,若是当年没有被养父收留,只凭自己想要活下来都是不可能的,短短数年,她都对养父感情都这么深,更何况太子与双舞了。
太子听到林浅这样的话先是一愣,再看林浅眼角含泪的可怜模样,便起身,将林浅抱进了怀里,两人各怀心事,却再没有多说一句。
当年太子与双舞同时出生,殿外彩云如同神龙一般绕梁三日不散,依照惯例与彩云同生者立为太子,因此彦双烈便顺理成章的成为了太子。彦双舞也因其兄长是太子而被封为永安公主。
直到两人长至八岁,国师晚忆拿着皇上的密令突然到访,带着彦双舞去了道观,自此再也没有回过皇宫。
八岁之前两人从没有分开过,所以尽管双舞没有再进宫,但太子却时常出入道观,两人依然亲密无间。
几年之后,在两人成年之日,晚忆带着双舞不告而别再不知去向,当天皇上给彦双烈讲了双舞不得不离开的原因,并送与一只白鸽,自此那白鸽就成了他与双舞唯一的联络方式了。
在那之后,彦双烈比之前更为努力,饱读诗书机智仁爱,很快成为了所有皇子中最深得民心的,而这一切,只有他知道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