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王降魔,凡人当退避三舍”李苍梧顿了下,接着道:“若我现身,不动明王他老人家不是将三明王封印,而是收了我的术法,不过是为赵兄你填一个累赘而已。”
赵定方不解道:“他老人家不会收走我的术法么?”
“大悲明王乃六明王中最为毒辣霸道的一位”李苍梧道:“赵兄有大悲明王护体,虽然还未参悟十成威力,却非那些幻出的法相能比,不动明王若想封印赵兄体内的大悲明王,恐怕没有那么容易。原来赵兄认了不动明王为师祖,那真是大大的福气。”
赵定方心道:若非我说解散无相门,这位不动明王还执意要做我的属下。
赵定方道:“你若想知道我与不动明王所谈之事,我知无不言。”
李苍梧笑道:“此乃天意,不知也罢。”
赵定方亦笑道:“唐国公如此器重我,我与不动明王密语何时,你不想禀报公爷么?”
李苍梧道:“赵兄猜错了,此番跟踪赵兄并非公爷的意思,是圣上的口谕。”
赵定方笑道:“我不过是个七品都尉,值得皇帝如此用心么?”
“赵兄不知道么?”李苍梧道:“你自入御天城时起,便是五品骑都尉了。”
赵定方道:“有人连升三级便是平步青云,我何德何能连升五级,岂非要把天都捅破。捅破了天,可是要遭天谴的。”
李苍梧道:“将赵兄擢升为五品都尉之事是圣上金口玉言,天若与之,赵兄不取,那才会遭天谴。”
赵定方道:“你与我算是形影不离,昭王麾下有位谭峙将军,你想必知道。谭将军的功劳只比我高不比我低,为何不见谭将军被擢升?个中因由,你若方便相告,便告诉我;若是有不便之处,当我没问。”
李苍梧粲然一笑,道:“小弟答兄长此问,不能无酒。”
李苍梧叫来一位绿衣仙子,要了一壶酒,两个白瓷酒盅。
那酒壶高约三尺,做成仙女之路之形,栩栩如生,亭亭玉立。
“这酒壶很别致,只是肚子小了些,有三五斤的量”赵定方皱眉道:“这酒杯太精致了。”
酒盅并不算小,能盛三四两。只是赵定方来到这个世界之后多用酒碗喝酒,见到酒盅便嫌小了。
李苍梧揽着仙女的纤腰将两个酒盅倒满酒,举起一个道:“赵兄一试便知这酒盅的度量是大是小。”说罢一饮而尽。
赵定方见他还未放下酒杯,脸上已经血红。
李苍梧的酒量并不算大,在赤霄山上喝青锋酒时,李苍梧也是三杯之后便面色赤红。
赵定方举杯一饮而尽,初觉入口清凉,那酒一落肚,便如一团烈火腾起从腹中升起,直冲天灵。
赵定方放下酒盅道:“好酒!”
李苍梧又将两个酒盅倒满,道:“小弟要向赵兄贺喜。”
赵定方道:“除了官升五级,还有何喜可贺?”
李苍梧道:“公爷说圣上有意将明珠或是明玉两位公主中的一位许配给你。驸马不能只是个小小的骑都尉。官升五级不过是个开始,公爷说,一个月之前,羽林卫便空出一个三品将军的缺。”
李苍梧举起酒盅道:“赫连氏的搜神之枪中有一式名为平步青云,与赵兄官运相比,简直不值一哂。”
赵定方举起酒盅与李苍梧一饮而尽,道:“赵某洪福齐天,可喜可贺,当满饮三杯!”
赵定方对一位侍立在不远处的紫衣仙子道:“仙子!拿碗来!”
那紫衣仙子将两只大碗放在桌上后,赵定方拿过仙女指路的酒壶,将两只大碗倒满,举起一碗道:“我先干为敬!”
李苍梧笑道:“赵兄想让我知无不言,须当心不要让我烂醉如泥。”说罢也将碗中的酒一饮而尽。
赵定方放下酒碗,道:“我以为官升三级已是天大的福气,所为福兮祸所伏,官升五级背后所藏的岂不是弥天大祸。”
李苍梧道:“赵兄不必担心。官升三级乃昭王为笼络人心所为,又升两级并御赐婚事,乃圣上在与昭王争夺人心。圣上此举是想让天下豪杰知道,藩镇王侯能给的,圣上都能给。藩镇王侯给不了的,圣上也能给。”
“一言予之,亦可一言取之”赵定方道:“若将军之位来的如此轻易,我倒觉得索然无味了。我还要问你:谭峙谭将军击杀的神族比我还要多,他为何既未被擢升也无赐婚的美事?”
李苍梧脸色酡红,显是酒意上涌。
“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李苍梧道:“想来是谭将军命中无此富贵吧。除了加官进爵成为寿王的乘龙快婿,小弟还有件事要恭喜赵兄。”
“福无双至,祸不单行”赵定方道:“今日你一口气告诉我两件好事,恐怕不是天意那么简单吧,不知是哪位贵人在背后相助?”
李苍梧道:“这件事换了旁人,兴许是件祸事,唯独放在赵兄身上,才算好事。”
赵定方道:“愿闻其详。”
“天色将变,风云际会”李苍梧道:“正是英雄建功之时。公爷命我转告赵兄,待赵兄旗开得胜,羽林卫中的三品将军之位便可化虚为实,此事不正合赵兄心意?”
李苍梧说的虽然隐晦,赵定方也猜到十之八九:戚国要有兵事。
赵定方等人从黄泉林返回后便将神族仙城东山再起之事报与昭王,昭王奏报此事的奏折应该到了镇国大将军李潜渊的书案上了。
难道皇帝想兴兵讨伐神族?
神族凶悍,史不绝书。恶浊世末叶,人神交战百年,大小战役数以千计,人族鲜有胜绩。
所有人族编纂的史书都明明白白地写着:神族并非被人族击败,而是被生生拖垮的。
皇帝不会是被箭极原上全歼鬼兵的胜利冲昏了头脑,想派大军越过黄泉森林去攻击末日戈壁上的两座仙城吧。
李苍梧见赵定方沉默不语,以为他还在为谭峙鸣不平,便道:“人生一世如江湖逐浪,有人独占鳌头,亦有人沉于水底,上下皆是天命,该独占鳌头时,大丈夫当仁不让。”
“风云际会,豪杰鹊起。江湖逐浪,当仁不让”赵定方独自喝了一碗酒,哈哈笑道:“天下风云出我辈,一入江湖岁月催。皇图霸业笑谈中,不胜人生一场醉。提剑跨骑挥鬼雨,白骨如山鸟惊飞。尘世如潮人如水,只叹江湖几人回。”
李白这首《江湖行》是赵定方最喜爱的古诗之一,只是做此诗的诗仙李白并未“提剑跨骑挥鬼雨”,那不过是一个诗才横溢的男人在一次次酩酊大醉之后的英雄幻梦罢了。
“提剑跨骑挥鬼雨”李苍梧喃喃道:“听过‘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小弟原本以为赵兄的诗中只有诉不尽的英雄气概。今日方知赵兄之诗竟暗合天机,未卜先知,令人不寒而栗。”
“天机?”赵定方笑道:“天机难测,我不过心口胡诌而已。若是暗合天机,那也是天意使然,与我何干?”
李苍梧点点头道:“天意使然,天意使然。”
“风云际会既是英雄建功之时,亦是英雄殒命之时”赵定方道:“公爷命你传话给我,自然以为我死不了。公爷如此看得起赵某,我在此敬他老人家一杯,由你代饮如何?”
李苍梧笑道:“若论火术刀法,小弟尚可与赵兄一战。若论喝酒,小弟甘拜下风,再喝了这碗酒,今夜小弟恐怕便走不出这无念楼了。”
赵定方道:“你若真个走不出无念楼,我也好安心上路回御天。”
李苍梧本来斜倚在椅子上,此时挺直了腰板,低声道:“自御天城到御仙山这一路上与赵兄同行的,可不止小弟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