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定方一身酒气回到营帐,霍宁恩递上一杯浓茶,皱眉道:“你喝的什么就,好臭。”
赵定方一连喝了三口浓茶,才道:“劣酒!”
霍宁恩摇头道:“我只知好酒之人都喜饮好酒,想不到还有喜欢喝劣酒的酒鬼。”
“因为,好酒不上头。”赵定方哈哈笑道:“似我这般海量,若是好酒,喝到肚皮胀破也不会醉。劣酒易醉,常人喝一斤便酩酊大醉,我喝上三五斤才微醺,肚子也装不更多酒,刚刚好。”
“酒能乱性,不知像你这般海量之人,喝到多少才能把持不住。”霍宁恩狡黠一笑道:“还是你喝得太多,忘了我们的约定?”
霍宁恩穿着一件白色衣裙,袖长腰窄,香肩半露。
烛光如霞,眼波如水。
赵定方走到霍宁恩面前,抬手拖住她的下巴。
霍宁恩任赵定方抬起自己的下巴,目光放肆地盯着赵定方的眼睛。
“我没忘”赵定方道:“我要与你交….不对,是洞房,洞……”
赵定方脑袋一阵昏沉,眼前一黑,人也向前栽倒。
…….
赵定方刚一闭眼,便觉手背上一阵刺痛,犹如蛇咬。
赵定方睁开眼,一双金色的眼睛正在温柔地注视着自己。
“我觉得只是眨眼的功夫,怎么跑到床上来了?”赵定方对那双金色的眼睛道:“床上是不是有蛇,我手被咬了。你是龙族吧,听说龙族有摄生之术,可以驭使虫蛇,是不是你让蛇咬我的……枕头真舒服”
霍宁恩抬手在赵定方的手背上又掐了一下,道:“我被你枕了一个时辰,大腿酸死了,你再不起来,我就让蛇把你手咬掉。”
“你是费将军送我的礼物”赵定方道:“礼物怎么会叫蛇咬掉自己主人的手?”
“费将军让我来,是与你共度春宵”霍宁恩道:“你的礼物是与我春宵,并不是我。”
赵定方坐起来,与霍宁恩面对面,道:“我的礼物,有春宵几许?”
霍宁恩道:“随我喜欢。”
“随你喜欢?”赵定方笑道:“费将军真是个随性的主人。”
“费将军并非我的主人”霍宁恩柳眉微蹙道:“他……算是我的兄长。”
赵定方道:“会有兄长舍得将自己妹妹的春宵送与他人?”
霍宁恩道:“并非费将军将我的春宵送与你,是我要与你共度春宵的。”
赵定方道:“我糊涂了。这份礼物到底是何人送与我的?是你,还是费将军?”
“费将军很想交你这个朋友,他想送你一件礼物,可他既没有金银财宝,也没有宝马名刀”霍宁恩道:“他只有我们。”
赵定方皱眉道:“既然是朋友,何必客气呢?”
“费将军没有客气”霍宁恩笑道:“他只是说了两件事和两句诗,我便来了。”
赵定方道:“那两件事与那两句诗?”
“第一件事是费将军想叫你这个朋友,第二件事是费将军想送你一件礼物”霍宁恩道:“那两句诗是‘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
赵定方的酒意已过,老脸却不禁一红。
那首诗虽是有感而发,毕竟是他人所做,他一味受这首诗的恩惠,心中既是羞愧,又是不甘。
先贤之诗,非但穿越千年,华彩依旧,即便到了另一个世界,依然能动人心弦。反观自己,空有一身武艺术法,兵书战策也读了不少,如今只是个百夫长。
这个躯壳只有十七岁。
在另一个世界中,十七岁的赵定方依旧对未来踌躇满志。十一年后,他的雄心壮志荡然无存,只是每天机械地上下班,为糊口疲于奔命。
十七岁,十七岁的霍去病横绝大漠追击匈奴,封冠军侯。
这个崭新的躯壳和崭新的世界,再一次燃起赵定方心中成就功名的热望。
唐诗宋词,秦皇汉武,时代的精华和翘楚必将被人铭记。
他要开创一个属于自己的时代。
“喂”霍宁恩见赵定方眼光迷离,若有所思,在他眼前摆手道:“你能不能跟我讲讲这首诗的来历?”
“来历?”赵定方心中一惊,心道:难道他知道这首诗是别人所做?
“北地的诗词曲赋我都学过”霍宁恩道:“只是多半为讨好他人所做,字句精巧,却如卖笑女子的妆容,铅华粉饰,不过为博他人一笑。不似你这首诗……就像,就像…..”
霍宁恩喃喃几句道:“就像,听过这首诗,顿觉诗本该如此。”
“诗本来是什么样子,并非一首诗便能定夺。”赵定方笑道:“艳诗媚诗亦是诗,靡靡之音亦是音律,卖笑女子亦是女子。”
“不是!”霍宁恩气呼呼道:“你又不曾卖笑!”
赵定方见她发怒,心中已经明白七八分。
霍宁恩是南方的龙族,她说学过北地的诗词曲赋,大概是在青楼之中吧。
“你误会了”赵定方道:“我本意是说,谄媚之诗与卖笑之人,皆有缘故,不该被歧视与责难。”
霍宁恩脸上怒意顿消,动动嘴角,最终没有笑出来,眼中却是泪光莹然。
“我听过很多北人做的诗词,也……”霍宁恩顿了一下道:“也见过很多北人。北人所做诗词大同小异,我见过的北人也是大同小异。”
“可是”霍宁恩眨了一下眼,两滴泪水从眼角滑下,脸上终于浮起一抹笑意:“你的诗与众不同”。
“费将军从晚宴上回来兴致盎然,又喝了一坛酒,他说往日只听得美人做靡靡之音,今夜不仅美人曲辞有英雄气,还有一位作诗的英雄。‘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费将军对这两句诗赞不绝口。不过呢,在我看来,‘试将春水洗长剑,猩红如花犹未谢’从世子妃口中唱来,只能算是新奇,与醉卧沙场之句相比判若云泥。只有那两句诗才算作与众不同,我很想来看看,做出这首诗的北人是否与众不同。”
赵定方皱眉道:“你说,‘试将春水洗长剑,猩红如花犹未谢’是世子妃唱的?”
霍宁恩点头道:“一个穿紫衣服的姑娘。费将军说她,神色文静,眼含桃花,将来世子有苦头吃了。怎么,你也看上人家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