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白如堂与董公正分开后,带着杜胜在城里穿街过巷走了半天,仍还没到藏信地点,杜胜十分不耐,问道:“到底把秘函藏在什么地方?还没到吗?”
白如堂道:“快了。”他走在前面与杜胜相隔仅有二步,在街头刚转过弯,杜胜紧跟上来,不料就这时一排利箭急射过来。事出虽突,那杜胜仍是反应快速,身体猛然腾空而起,箭从脚底下急射而过。
有人似乎料到他会腾空避箭,一张大网从半空罩下——已经在等他了。但那人还是低估了杜胜的轻功,只见他身在半空竟能扭动,双脚在墙角一蹬,身躯飞鸟般飞射而出,一下子使大网变成了摆设。杜胜他凭着惊世骇俗的轻功脱出对方算计,身形刚落地,就反扑回来,喝道:“何人鬼鬼踪踪?”
那些人志在救人,早算好退路,一击后各自散开,顿时无影无踪。这地方正处街口,四通八达,他分身无术,如何追?他怒孔道:“白如堂,老夫不把你挫骨扬灰,就不是杜胜。”
当时情况危急,白如堂用计缓往杜胜,虽是无计可施之下能拖就拖,但还希望天龙帮弟子能发现他,设法相救。所以带着杜胜在小巷里转来转去,很快的就看到了墙脚的暗号,他心中有数,把杜胜带到了这十字路口,当他转弯时看见前面站着一排弓箭手,立即扑倒地上。一刹那间,利箭从他头顶飞射而过,射向杜胜。跟着有人一拉,他就进了一条小巷,七拐八拐入弯绕了一段,进入一破旧小屋。小屋里聚着十几人,见白如堂进来,都站了起来。
今日清晨官兵团团围住了大门街,不由分说便撞门捉捕天龙帮弟子。白如堂凭着一身好武艺,带着董公正逃了出来,其余数人都已被捕。这些天龙帮弟子都是分布在各乡镇的,昨夜收到消息,大清早起来。
天龙帮仍是当今天下第一大帮派,始于唐朝时的家族帮派。传至前任帮主洪正,他忠肝义胆,曾因率全帮之力协助雁门关守将抵抗辽兵进攻名动天下。借助于军队管理模式,天龙帮得到快速发展,到今日在帮主洪飞手中更上一层楼,声名之隆,己是无人能及。虽说小小杭州分舵,实力却比一般的小帮派还要高,分舵底下还有许多分支,平时分布于各集镇。这屋里的这些人都是各集镇的负责人。
看着他们,白如堂心头的压力松了些。从昨晚到现在还不到一天的时间,这些分支不但收到消息,还能赶来,可见分舵的反映能力还是不错,他有信心应对这次危机。
白如堂道:“各位幸苦了。相信大家都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咱们的对手强劲无比,你们要有心里准备。”
一中年汉子道:“舵主有什么尽管吩咐。”他是白如堂极为依重的副手林新,刚才救人正是他一手策划。
白如堂道:“事情已经不是咱们分舵所能承担,要尽快上报。董长老在杜胜手中,要设法相救。但我们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要做,全力查找一个小男孩。还有,你们行动要十分小心,不能以天龙帮身份出现。”他还有一层担忧,天龙帮行侠仗义,虽不在朝庭班部,但平时与官府也相安无事,突然受到通缉,这背后原因定然十分惊人,牵连的事必然惊天动地。
林新道:“小孩?”
白如堂点点头,他见过宋小福一面,虽是在夜里,还有点印象,道:“十四五岁,长的挺清秀的,听口音当是本地人,能半夜里在城里出现,应是这城区周围。”凭着印象,口说手比把宋小福的模样说了个七八分。
看着众伙儿一个个都出去了,他忽然觉得疲惫不堪,一下子坐地椅子上。的确,能从杜胜手中脱身,无疑是到阎王殿上走了一遭,他闭上眼睛想平静一下心情,霍地站起来,喃喃道:“杨大善人!”他是刚刚想到他的。
白如堂用尽办法,董公正才在官兵围住大门街那时才醒,董公正除了告诉他去找得而复失的秘函,己来不及说其它。白如堂不知道他为何来杭州,又为何受了伤,也不知道杭州城几时来了杜胜这样的大人物。但林飞扬一进城便受到天龙帮的关注,因为他是大摇大摆进城的。所以当白如堂把整件事从头到尾想一遍时,就想到杨任海,“林飞扬是他的客人,这事跟他有关吗?”
白如堂忽然觉得全身是汗。
宋小福背着米回到清隐寺快过午了。一整个上午他的心都是空空的。昨夜所遇之事虽让他惊心,但回味起来,更多的是兴奋。因为他救了一个人,在他小小的心中充满了自豪,他觉得自己就像《西游记》中的孙悟空一样,觉得自己好像长大了许多。可当他看到自己所救的人竟是盗贼时,他的心一下子从高处跌入悬崖,心里在想:我是不是该救他?迷迷糊糊回到寺中,便把心中的迷惑向梦觉说了。不知道为什么,平时他总有点讨厌梦觉,可有事的时候偏又觉得他比父母更值得依赖。
“是非善恶一念间,但求问心无愧……孩子,你能听懂吗?”看着宋小福迷茫的表情,梦觉好久才吐出这么一句凌模两可的说。
宋小福摇摇头。
“世间的事原本难分清对错……你慢慢会明白的。”梦觉静静的说,他看着宋小福幼稚的脸,忽然间竟不敢平视他明亮无邪的双眼。他在想:孩子,你能感到迷惑,真是比我强多了。
眼望窗外浮云不再言语。
宋小福听不懂梦觉的话,只觉他的话中有许多道理,本想要再问,见他忽然变了个人似的又不敢多问,向他行了个礼,便回家去了。
宋小福回到家中,母亲早就做好了饭,父亲却还没回家。宋慈见到他这莫明其妙悬了一个上午的心总算放下来了。宋小福吃过饭,问道:“晚霞还没过来吗?”前几天他带着陈晚霞到后山摘桃子,不想一时贪心,从树上跌下来,那怀中的几个桃子全摔烂了,他己约好,准备今天再带她去后山。
宋慈笑道:“大热天的,你又要带她到哪里野去?你呀,就不能静一下?师父没留你上课?”
宋小福回道:“没”。心想:“哎,对啊,师父啥没留我?还好溜得快。”
“请问有人在家吗?”忽然有人在外边叫。
宋小福道:“娘,孩儿去看看。”他们一家人在杭州住了大半辈子,但独居郊外,除了陈心一家人和杨继能外,极少有人找。宋小福出门一看,只见一状汉立在篱笆门槛前,竟是那白如堂。他心中一惊:这坏人什么找上我了?
天龙帮弟子全力寻找宋小福,终于从一学童嘴里得知他与杨继能极为要好,住在郊外。白如堂听到消息后,便急急赶来,这时见到宋小福,喜道:“小兄弟,果然找着你了。”
宋慈在屋里问道:“吓福,谁啊?快请进来坐。”
“娘,是孩儿在城里认识的朋友。他……”宋小福可不想让白如堂去见母亲,一时语顿。
白如堂道:“小兄弟高堂在里,在下不敢打扰,这边有礼了。”说着便遥遥一躬。宋小福看他言行彬彬,相貌和蔼,不像《西游记》里的坏人一般,心下狐疑。
白如堂道:“小兄弟对敞帮长老有救命之恩,白如堂感恩在怀,因有一事关系重大,实在是打搅了。”
宋小福道:“什么事?我一个小孩,什么都不懂。”他想,管他是好人坏人,无缘无故找上门来,肯定没好事,反正我什么都不答应,光天化日之下,他一个大人总不会来欺负一个小孩吧。
白如堂道:“小兄弟可看到一封信?黄黄的,很好看。”
“信?”
“对,对!小兄弟可知道在哪吗?”白如堂急急问。
宋小福半悬着的心放下了,不就是一封信吗?我昨天夜里不是捡到了一封信吗?看来是他丢的,给他……忽然想起了什么,道:“哎,那信…...”
“什么啦?小兄弟你真看到那秘函了?”白如堂心一下子提到喉咙。
“我捡到了,可……”见白如堂如此紧张担心,宋小福才知道那信肯定非常重要,没想到被自己掉到茅厕里了,这可什么开口呢?
猛地一条人影从白如堂身后抢出来,宋小福还没明白是什么一回事,便被那人捉小鸡般提了过来,吓得他惊叫起来。
白如堂看清那人竟是杜胜,心顿时凉了。如果宋小福落在杜胜手中,那就一切都完了。他用的兵器本是长枪,怕惹眼,这次没随身带上,只得不顾一切和身去拉宋小福。
杜胜扬起一脚,把白如堂踢得倒飞出去,正撞在门上,整扇门都倒在地上。
宋慈站起来惊叫:“吓福,吓福,你什么了啦?出什么事了?”见白如堂躺在地上,满嘴是血,吓得她脚都软了。白如堂大叫道:“小兄弟,千万别拿出秘函,不然……没…….命……”直感胸口奇痛,迷糊晕倒过去。
宋小福吃惊不小道:“你……你干嘛?”
杜胜道:“快把秘函交出来。”
宋小福见他话语平和,但眼露凶光。心中叫苦不迭,什么也不明白杨任海的朋友会与什么秘函有关,而且来势凶凶,显然不是好与的主。其实杜胜也是百般不解,秘函怎会落到宋小福手里。
杜胜见宋小福闷声不语,以为他听了白如堂的话不肯交出信。从昨夜秘函被抢走到现在,他心急如火。中午让白如堂跑了,他回到杨府,就要把董公正杀了,还好杨任海拉住他,说:“杜兄,千万别动怒,这事情还没完呢。活得董公正可比死的有用。白如堂他再狡猾也会露面的。别担心,在这里,老夫可以一手遮天。只要他一露面,他就再也跑不了。”白如堂虽然想到了杨任海,却没敢深想。在他以为杜胜是外来人,强龙不压地头蛇,没想到杜胜消息如此灵通,大意下一出现,便被杜胜师徒跟上了。
杜胜又急又怒,又不敢现于脸形,只极力压制,柔和道:“你知道白如堂是谁?他可是官府通缉的坏人啊,你小孩子可别听坏人的。你叫杨大善人叫伯伯吧。那你还得叫我一声叔叔呢。昨夜在杨府门口咱们见过了,你记得了吗?你把秘函拿出来吧,乖孩子不能乱拿别人的东西。”
“那,那封秘函是你的吗?”宋小福听了杜胜的话,要是秘函还在的话,早交给他了,他这样问,不过希望那秘函不是杜胜的,那杜胜就不好意思怪他,显然他一下子还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杜胜喜道:“是我的,你快拿来。叔叔不怪你,买糖给你吃。”
“那……那秘函……”宋小福吞吞吐吐,不知该如何告诉他实情。
宋慈从屋里踉跄跑出,见一生人手抓住宋小福背后衣服,道:“你怎地抓着小福?哎,里面……死人了……”杜胜被她一叫,忙放开宋小福一时也不知该什么掩饰,只干笑一声。
宋小福扶住宋慈,问道:“他……他死了?”饶是他一向胆大,这时听出了人命,也吓的两腿发软。
杜胜道:“这人穷凶极恶,罪该万死,你把秘函给我。看,这银子给你。”从怀里掏出一绽足有十两重的银子。
宋慈脸吓得苍白,道:“吓福,莫拿人家银子,莫拿人家东西,屋里死人了,死人了,吓福咱什么办?你爹还没回来,都什么时候了。死人了,咱,快去报官……”
宋慈紧张万分,言语无伦。
杜胜火了,一把拉过宋小福。
宋慈冷不防摔倒。
也许是因为那封秘函太重要了,一向冷静沉着的他,己是渐感烦燥。
宋小福叫道:“娘,娘,你怎么了?”被杜胜拉着却是过不去。
杜胜道:“快把秘函交出来,老夫就放你们一把。”
“快放开我,放开我,你这坏人。”宋小福挥拳没头没脑朝杜胜打一去。杜胜抓住宋小福小手轻轻一握,差点把他骨头捏碎了,痛的宋小福直咧嘴,另一手也无力了。杜胜道:“你把秘函给我。你和杨继能是好友,老夫不会伤害你的,还把银子给你,你要是嫌不够,再多给你,小孩子听话,快把秘函拿出来。你把秘函放哪里了?”
宋慈魏魏颤颤站起来,拉住杜胜手,道:“放了我儿,放了吓福。”杜胜那有空听他啰嗦手一甩,道:“滚开。”
宋慈弱不禁风,哪受得住?仰天倒地。
一小女孩从院外飞奔过来,急道:“宋阿姨,宋阿姨……”这小女孩正是常与宋小福一起玩的陈晚霞。她家在对边山脚。因宋慈心灵手巧,绣描活灵活现,陈晚霞从小就跟着她学这针活。这日下午,她帮父母做了一些碎活,便过来了。
藏在暗处的林飞扬遥身一现,拦住陈晚霞。陈晚霞急道:“走开,我要看宋阿姨。”宋小福大叫道:“晚霞,快走,快走,他们是坏人。”
杜胜道:“扬儿,别让那小丫头闹事。”
林飞扬伸指一点,陈晚霞便软软倒地,昏迷过去。宋小福大骇,叫道:“晚霞,晚霞……”
杜胜道:“别叫,把秘函拿出来,老夫就救醒你伙伴。”
宋慈摔的不轻,一时间爬不起身,声音已经变得微弱:“吓福,你拿了什么东西,快还给人家,快……咱们不惹……”
宋小福本来早就准备把秘函掉落茅坑的事告诉杜胜。可看他动不动就杀了白如堂(其实白如堂仅仅晕了),对自己母亲又是这般,知道要是告诉了杜胜实情,那可性命难保(这时他己信白如堂临晕倒前的话)。同时更知道那秘函十分重要,也知道自己几人是生是死就指望于那封秘函,道:“你放了我娘和晚霞,我就告诉你。”他小小年纪,虽受白如堂指点,但在这种情况下,还能如此冷静,实是大为难得。
杜胜忙道:“好,好我答应你不伤害她们。扬儿快解开小丫头穴道。”
林飞扬在陈晚霞背后推拿几下,陈晚霞悠悠醒来。宋小福喜道:“晚霞,你醒了。快扶我娘起来,把我娘扶到你家。”陈晚霞扶起宋慈道:“小福哥,你呢?”
杜胜道:“你快把秘函拿出来,你就可以和她们一起……”
宋小福道:“我把秘函……藏在一个非常秘密的地方,你放了我,我拿了交给杨伯伯。”他又耍了个小小心眼。
杜胜道:“你带我去拿。”
“……那好,我带你去。”宋小福没想到那封路上随手而捡的秘函会给他带来致命的麻烦。他不能拖累母亲和陈晚霞,现在他只有用这个办法支开杜胜师徒。
宋慈怎能放心让宋小福跟杜胜走?道:“你放了我儿吧,我烧香拜佛每日都保佑你,求求你,大老爷,放了我儿吧,求大老爷。”直直跪下。拼命朝杜胜叩头。
杜胜不愿又生变故,道:“老夫人别这里啰嗦。等他把秘函交还,老夫一言九鼎,决不会难为你儿。”
宋慈只是叩头,嘴里反覆着:“求大老爷,大老爷求求你……”
宋小福眼见母亲额头在青石板上都叩出了血,杜胜仍无动于衷,心头热血澎湃,不知哪来的勇气,一脚朝杜胜踢去。
杜胜威扬江湖,无人敢对他无礼。今日对宋小福一再忍让,心里实感窝襄,宋小福踢在他大腿上如同抓痒,却惹得他凶性大发,把宋小福丢在地上,道:“老子今日杀了你这臭小子。”一掌朝宋小福打来。宋慈抱住宋小福,哭道:“儿啊!”
林飞扬见师傅竟使出了“寒冰毒掌”,惊叫:“师傅,手下留情。”杜胜也暗自后悔,“寒冰毒掌”是天下最阴最寒最毒的掌法,中者无救。自己虽是随手一挥,但宋小福小小孩童如何受得住?杀了宋小福,秘函又如何拿回来呢?但他出手如电,掌劲吐出己收不回,心转间,掌风己落在宋慈身上了。
猛然间,宋小福直觉母亲身体僵硬如冰,他冷得牙齿打颤叫不出话来。他看见母亲爱怜地看着他,心中直叫:“娘!娘……”
“宋阿姨,你醒醒啊!快说话啊,我还要跟你学绣花,我那只鸟还没绣完,宋阿姨,你说话啊……”陈晚霞用力摇晃宋慈,但宋慈木头一样一动都动不了。
宋小福眼里一片空白的,呆呆地望着远方,往日的关怀,爱怜,撒娇……在他脑中闪过,可这一切都将不再拥有……他手脚冰冷,体内似乎有股冰冷刺骨的寒流在四处游走,蚕食着他的神经,似乎连失去亲人的钻心之痛都渐渐没了感觉;压迫着他的心脏,血液无法循环,呼吸不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