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喜悦,但恐惧。当天晚上,他不敢睡,睁大双眼熬到天亮,他怕自己一闭上眼,醒来后又莫名其妙地回到深山小溪边。直到百鸟齐呜,太阳升起,他才放松下来。自然地他又开始盘算如何回杭州,而就在这时,他在江边遇见了一打鱼老汉,他叫起来:“吴兴爷爷,吴爷爷。”
那老汉看了宋小福半天,道:“你是宋小倌?”宋小福喜道:“是啊,我是宋小福。您记起来了,是您把我救上来的。”吴兴笑道:“记的记的。当时我还以为捕着一头大鱼了呢。你说从那个水潭来着,你不是要回家去吗?我要送你,你不让,啥还在这里?”宋小福道:“这些您都记得。您还给我熬汤,又给我银子回家,您都记得,我也记得。可我总觉得老是在梦里一样,来来去去总在山里头。”
吴兴道:“哪有这档事?你胡弄老头子吧,是不是迷路了?跟你讲杭州我去过,顺着江顺风下去,三五天也就到了,吴爷爷送你回家。”宋小福道:“这样那我就不会忽然间又回到山里。吴爷爷,那您不用打鱼了?我……还是自己回家好了。”吴兴道:“吴爷爷昨天刚打一头大鱼,几十斤重呢。爷爷这辈子还没打过那么大头的鱼,买了好些银子,够咱爷俩吃几天,别愁,吴爷爷这就带你回去,不然你父母可就愁死了。看见那船了没?”
宋小福道:“就前面那艘?难怪刚才看着眼熟。吴爷爷,那咱们就一边打鱼回杭州。吴爷爷,您教我打鱼吧。”吴兴连声应好。宋小福大声叫道:“回家了,回家了….”两人上船解缆船顺风顺水,真是一日千里。宋小福归心似箭,犹是嫌船速太慢,不过,这个晚上,他总算踏踏实实地睡了个好觉。吴兴看着他,布满皱纹的脸上满是怜爱,道:“睡吧,睡吧,看来你真是太累了,睡吧,好好睡吧,也许醒来就到家了。”
宋小福睡得正香,忽然被吴兴推醒。宋小福揉着松惺睡眼,看见吴兴的脸上满是惊骇,跟着他就发现自己已经不在船上了,在树林里,他问道:“吴爷爷你要带我去哪里?这是哪……”吴兴哆嗦着嘴,道:“我……不知道。昨夜我把船停在岸边,我……刚醒来……就这里了,这是哪……”宋小福一下子惊醒过来,有气无力道:“我知道了.”他知道自己又回到了深山中,不过这次不是在小溪流边,身边还多了吴兴。
吴兴道:“你知道?这是哪里?我怎么会到这里?”宋小福摇摇头道:“我什么都不知道。”吴兴喃喃道:“这是哪里?我的船呢?小倌,快走啊,这树林这么密,草这么多,多少年都没人走了,我……”他一辈子打鱼,从没到深山中,一时显得惊慌失措,这件事透着古怪,在这深山老林中,想起来就让他害怕。
宋小福茫然道:“走?往啊里走?走去哪里?我还能往啊里走?往哪里走不都是一样?谁能告诉我这倒底是怎么回事?”他紧紧地抓住吴兴的手,道:“你告诉我,这是什么回事?回到杭州了是不是?你告诉我,是你跟我开玩笑是不是?”吴兴颤声道:“我……我……”他显然被眼前的一切弄的不知所措了。
宋小福呆坐于地,再也不说一句话,双眼只是望着树林深处,动也不动。吴兴见他如此,心中更慌了,死命推着宋小福,道:“你怎么了?别吓吴爷爷啊,吴爷爷带你离开。”他四处张望,也没有找出一条路来,更别说带宋小福离开了。宋小福知道吴兴完全是被自己拖累,自己看来是要老死深山了,但无论如何也得把吴兴带出去。这样想着,他振作精神道:“吴爷爷是我连累了您。咱们这就找路出去。”
吴兴道:“你山里熟你带路。吴爷爷还行,能跟着。”宋小福道:“咱们得先找点吃的。”吴兴道:“这……哪里去找?”宋小福道:“这季节没有野果了,除了山里的一些小动物,很难找到吃的,吴爷爷,你身上有火种吗?”吴兴道:“有,有。我还有把匕首,那是我平时杀鱼用的。有用吗?”宋小福:“有火还有刀就好极了。”
冬天在山里捉捕小动物比其它季节更容易,只要找谁这些小动物的窝,包有收获。宋小福以此为生,半天就给他弄到了两只肥大的山鸡,让吴兴赞不绝口。当下两人把山鸡弄好烤熟饱餐一顿。宋小道:“山里没路只好瞎闯。只要我们认定一个方向,就不会迷路。咱们就朝太阳升起的方向走。”这一带树高林密,杂草丛生,山势徒峭凸凹不平。宋小福还好,吴兴年老体弱,行走来极为不便,好在他是吃苦之人,竟能坚持翻过三个山头。
山夜奇寒无比,又无从躲寒,两人都感寒冷难耐,吴兴更是嘴唇都发白了。还好宋小福早有准备,一路下来,顺手拣了一些枯枝,起火御寒。不想第二日就下起大雪来,一连下了好几日,只见到一片雪白,地上积雪竟有上尽厚。这样一来,找吃的就更加困难了,两人又饿又冷,躲在一处小山坳里听天由命。
这天晚上,奇困无比则早早入睡,天亮后醒来,忽然发现地上卧着一只大老虎。宋小福吓了一跳,心道:“此翻真是命休唉!”却见老虎动也不动,早己气绝。细看老虎身上却无一点伤痕,心道:“难道老虎要来吃我们自己先冻死了?可这四周怎么没有老虎走动的脚印呢?该不会从天而降吧?是不是我昨夜又做梦了?我看来越来越历害了,打了狼现在还杀了虎……”宋小福正在胡思乱想,吴兴醒来猛见到老虎,脸上变色,手脚也软了。
宋小福道:“老虎己经被冻死了。吴爷爷看来天无绝人,咱们有救了。”有了虎肉,虎皮,两人总算熬过了这几天大雪天。大地放睛,两人抖擞精神,又寻路出去。
这样走了二天,两人走到了一条小河边上。宋小福道:“有河就有人家,吴爷爷,咱们只要顺着河走,一定能走到有人住的地方。”吴兴指着前面道:“小倌,前面那是什么?是江啊,是长江啊,我又回到了长江上了。船……我的船呢?”宋小福兴奋道:“水潭,是水潭啊!”拉着吴兴飞奔过去,吴兴嘴气道:“慢点,慢点……”宋小福道:“水潭啊,吴爷爷,我又回到水潭了。还记得吗,我跟您说过的,就是这个水潭。”
吴兴道:“就是这里?”宋小福道:“是啊,你看旁边还有几间茅屋,是不是?”吴兴道:“看见了,看见了。”两人来到水潭边上,宋小福俯下身棒起一掌水,喝了一口,道:“真甜啊!”本来他早己厌倦这里,这段时间他总在似梦非梦之中,心神俱疲这时回到水潭,竟感到无比的亲切。
只见屋内一桌一物一尘不染。宋小福心道:“几个月了,没想到这屋里还这么干净。”道:“咱们先去看看厨房,在左边。”从左边推门进去,厨房时原东西一样不少,还是他离开的样子。吴兴高兴道:“小倌,这下昨爷俩就吃住不愁了。”
宋小福道:“厨房旁边还有一边地瓜呢,吴爷爷,咱们今天得好好吃一顿,这番薯不知有多好啊。”来到厨房旁边,竟傻了眼,只见眼前长满疯草灌木丛道:“番薯呢?怎么全不见了?不可能啊。”吴兴道:“小倌,你没记错吧?”宋小福道:“不会啊。还有鱼钩,咱们去钩鱼。”回到茅屋,寻找钓鱼杆。他记得钓鱼杆就放在外室的房门后,那知房门后也没有。
吴兴道:“会不会放在里屋呢?”宋小福道:“里面是路阿姨的房间不会放在哪里的。”两人又找了一遍,后来才在厨房里发现了钓鱼杆。然后,两人去了水潭,宋小福迷惑道:“这……这不是那个水潭啊,……茅屋也不在水潭边上,离水潭还有一段距离,这好像不是……又好像是……”
吴兴一付很吃惊的样子,道:“这难道不是你以前住过的地方?”宋小福道:“我不知道。茅屋,厨房,还有里面的摆设都跟原来的一模一样……”吴兴道:“你不是给路艳艳立了碑文吗?我住她这里,总得去看看她。”宋小福道:“对对!”带着吴兴来到路艳艳坟前,又傻了哪有坟?除了几株松树和几块怪石外什么都没有。
宋小福:“这……这……”吴兴道:“你记错地方了吧?”宋小福道:“不会错的。”跑回茅屋,推开路艳艳的房间,只见房间里一床一桌一椅依在,只是靠床墙没了巨画,画后也没了地室。宋小福喃喃道:“这……难道以前那些都是幻想?这墙上明明有幅画的,还有地室,路阿姨当时就躺在里面,还有……还有……”吴兴意兴索然,道:“原来……你都是胡弄老头子的,什么水潭下有洞,巨画,还有什么经书,我还信了你……”宋小福急道:“真的。那易筋经我还看过,跟午爷爷教我的一样……”吴兴道:“午爷爷,他谁啊?”
宋小福道:“午爷爷就是午安心,我中了‘寒冰毒掌’他传我易筋经去除寒毒。我真的记得,我……真是糊涂了,哪些是真哪些是假,如梦如幻,我都不知道了,全糊涂了。”吴兴呆了半天,道:“管他是真是假,还是梦,别去理会,小倌不想了。”
宋小福糊糊涂涂,心神俱疲,奇困难奈,竟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