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红鸾不顾一切的往前跑,夜风在耳边呼啸而过,她却什么也听不到,心里只有一个声音,杨千煜,你的命是我的,你不准死,未得我的允许,你怎么能就这样悄无声息的离去?
客栈里是从未有过的寂静,阿冷伏在床边,望着杨千煜苍白的病容,只能无声落泪,察觉到他的目光一直望着门口,阿冷便下意识握紧他的手,道:“公子,乔姑娘就快来了。”
杨千煜当然听不到他说的话,他的眼睛一切漆黑,目光所及之处也不过一片虚无,但是此刻,他却开口喃喃道:“我大概是等不到她了。”
“公子。”阿冷将他的手握得更紧,道:“公子不要放弃。”
杨千煜忽然笑了笑,道:“我这一生玩弄权术,机关算尽,到头来,却是什么也没得到,累得一身骂名也就罢了,可是连自己最喜欢的人,也不能留在身边,这真是因果报应。”
他索性闭上眼睛,细细回顾这一生,从与她初相遇、相识、相知,一路走过来,时日不长,却足以刻骨铭心。幼时听人说,人临近死亡的那刻,脑海中会浮现起最想见的人,然而此刻,他最想见的人,也就只有她了。
“杨千煜!杨千煜!”一个声音似乎在穿透黑暗,向他走来,他以为是幻境,下意识去握紧,却触碰到一只温软细腻的手,那触感,不知是真是假,他只有紧紧握住。
乔红鸾望着床上的人,大声唤着他的名字,他却没有任何的反应,只有他的手,一直紧紧握着她的,如同珍宝。
“乔姑娘,公子这会儿是听不到你的声音了。”阿冷在一旁心灰意冷的道。
乔红鸾却怒视着他,质问道:“为何今早不告诉我实情?”
“告诉你实情?”阿冷微微冷笑道:“若不是昨晚姑娘言语相激,我家公子又怎会落得如此下场?”
“我……”乔红鸾有些哑口无言,她眼眶一红,轻声道:“我当时若是知道他是这样子,又怎会说出那样的话?”
“公子为了见你,不惜付出一切代价。可姑娘你从始至终都在怀疑着公子,我家公子有口难言,还能说些什么?”
面对旁人谴责,乔红鸾已经无心再听了,她反手握住杨千煜的手,信誓旦旦的言道:“杨千煜,无论此刻你听不听得到我的声音,我现在只想告诉你,我一定要治好你,你的命只能是我的。”
阿冷听着她的话,不由得问道:“你真的能治好公子?”
乔红鸾却面无表情的道:“我只能试试,会不会有效果我不知道。”
阿冷立即跪在了地上,道:“若是乔姑娘能救好我家公子,我阿冷愿世代为奴,报答姑娘。”
“起来吧。”乔红鸾长舒了一口气,才道:“我不需要你的报答,这本来就是我应该做的。就当……他在欠我一次好了。”
由于古代的手术条件有限,乔红鸾只能先采取中医的方式,她用银针封住了杨千煜身上各大穴道,让其身上药性缓慢延伸,这样她才有时间来研究配药。
这样忙了一夜,才勉强将杨千煜的状态缓和下来,乔红鸾只觉得浑身酸软,双眼布满了血丝。李富贵到底于心不忍,便道:“天亮了,红鸾姐,你就先去休息一下吧。”
乔红鸾放下手中的医书,摇了摇头,才道:“等下还要去深山里采药,时间不能耽误。”
“红鸾姐。”李富贵十分痛心的道:“既然你如此厌恶他恨他,却又为何不惜一切的去救他?”
乔红鸾苦笑,目光真挚的道:“我之前说厌恶他恨他是真的,可是若让他眼睁睁看着他死,却无动于衷的话,我却做不到。富贵,人与人的感情就是这么奇怪,我也骗不了自己。”
说完,乔红鸾起身伸了个懒腰,然后望了望安静躺在床上的杨千煜,才对李富贵道:“时候不早了,咱们这就去采药吧。”
李富贵虽说心中有万般不情愿,可还是乖乖的背起了篮子,跟着乔红鸾一起走了出去。云千羽与阿冷站在门外,见她二人走出来,忙问道:“是否需要我们帮忙?”
乔红鸾摇了摇头,道:“你们在这里好好守着他,若是有什么特殊的情况,一定要来通报我们。”
云千羽点点头,道了一句:“你们也要当心。”
阿冷在一旁道:“乔姑娘,深山险恶,你们一定要当心。”说着又递上了一些干粮。
由于这次的药材十分珍贵,需要进山去采,且能碰到的几率十分小,是以两人进了山之后,一直知道未正时分都没能找到。李富贵怕乔红鸾的身体无法消受,于是便拿出干粮让她休息片刻。
乔红鸾虽然面上波澜不惊,心里却很是焦虑。这时太阳已渐渐偏西,若是天黑之前还不能找到的话,只怕又要耽误一天。李富贵似是看出了她的顾虑,便道:“这座山咱们也快走到尽头,应该马上就快找到了。”
“嗯。”乔红鸾不愿再多逗留,于是起身,谁料竟是一阵头晕目眩,几乎摔倒。李富贵连忙手疾眼快的扶住她,十分心疼的道:“你昨晚一夜没睡,今天又赶急赶忙的过来采药,身体如何吃得消?”
乔红鸾歉意的一笑,取出腰间的水壶喝了一口,道:“我没事,能挺得住。”
李富贵无奈,只好紧紧扶着她的手臂,道:“我扶着你走吧,咱们走慢一些,找仔细一些。”
两人又接着往前走,行了约摸半个时辰,仍是无果,眼见着太阳快要偏西,乔红鸾心中不免气馁,这时却听到李富贵道:“红鸾姐,你看那边是什么?”
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过去,只见那悬崖峭壁边上,长着一簇鲜红的药草,乔红鸾大喜,连忙要上前去采摘,李富贵立即拉住她,道:“太危险了,还是我来吧。”
乔红鸾摇摇头,以她的视力来目测,若想采到那簇草药,必须借助绳子,她的身子比较轻盈,更容易采摘一些,于是便把绳子递给李富贵,道:“还是我去吧,这样比较放心一些。”
“可是这悬崖这么高……”李富贵生怕她有什么好歹,执意不肯。
乔红鸾眼前着日落西山,两人的时间已无太多,于是正色道:“事已至此,我们已经不能耽搁了,这次必须我来。”
她将绳子绑在自己的腰上,又将另外一头交给李富贵,道:“你将绳子系在树上,然后将我慢慢放下去,知道了吗?”
李富贵双手颤抖着接过绳子,珍重的点了点头,道:“你要小心一点。”
乔红鸾灿然一笑,点点头才道:“可以了。”
他找了一棵粗壮的树,将绳子绑紧,这才一点点的将乔红鸾往下放,乔红鸾望着脚下深不见底的悬崖,手心都涔出了冷汗,嘴上仍在叫喊着:“放!接着放下放。”
李富贵更是不敢朝下望,听到那声音,只有一点点的往下松绳子,终于,听到乔红鸾惊喜的道:“到了!可以了!”
于是李富贵将绳子望自己身上缠了一圈,道:“红鸾姐,采好了说一声。”
乔红鸾欣喜的伸出手,将那一簇草药连根拔起,如同珍宝一般放入身后的篮子里,于是叫嚷道:“富贵,可以了。”
李富贵一听,连忙使尽浑身力气,将绳子一点点往上拉,只是下去容易上去难,才拉了近一半,他便气喘吁吁了。乔红鸾知道这样下去,只怕李富贵会虚脱,于是便将篮子系在绳子上,自己则顺着绳子往上爬,眼见就快要爬了上来,李富贵递上一只手,道:“红鸾姐,快把手递给我。”
乔红鸾却将篮子往上托,道:“先把草药拿上去。”
李富贵不敢犹豫,便一把将篮子提了上去,然而这时,那绑在树上的绳子一阵松动,紧接便往下滑,乔红鸾察觉有异,却不及再叫上一声,身子便往下跌。
“红鸾姐!”李富贵一手抓住绳子,一手抓住一旁的藤蔓,整个人都倾向悬崖。
“抓紧了,红鸾姐。我拉你上来。”李富贵心急如焚,一边的藤蔓又渐渐不受力。
乔红鸾连忙大喊:“快放手!这样下去我们俩谁也活不下。”
“我不放。”李富贵憋红了脸,望着下去的人,道:“我死也要跟你死在一起。”
“李富贵!”乔红鸾嘶声大喊,“我让你放手,把草药带回去,按照我开的药方子去配药,给杨千煜服下,三天过后,他的病情已经就可以有好转……”
她的声音越来越轻,被山风一吹,几乎不可闻。一滴泪水滑过脸颊,她伸手抹去,望着最后一点夕阳沉没在山际,闭上眼,她放了手,人如断线的风筝,坠入了悬崖。
李富贵手下一松,心仿佛也跟着跌了下去,少年只觉得世界一片黑暗,跟着大喊一声:“红鸾姐!!”
然而,却没有声音再回应她。山风呜呜而过,仿佛带着来一句凄凉的话语,杨千煜,你一定要好好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