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公子歇息了吗?我想见见他。”
“这……”
杨千煜心中一动,有些诧异,望向阿冷点了点头,阿冷立即就会意,连忙上前打开房门,朝外面道:“姑娘里面进吧。”
乔红鸾微微点头,然后走了进去。
杨千煜仍是站在窗前,听到脚步声,他转过身来,仍是一惯的儒雅之态,道:“这么晚了,姑娘还有什么话要跟我说吗?”
“你还要装到什么时候?”没想到乔红鸾开口的第一句竟是如此直白,她直视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道:“别以为这样做,我就会原谅你。”
“我都知道。”杨千煜仍是微微笑着,那样的无害,就像曾经她所见到的样子,“所以我在等你。”
乔红鸾缓缓走到他跟前,凝视着他的眼睛,仿佛要找出一丝端倪来,可是那双温润的眸子里只有一片澄明,她什么也看不到。片刻后,终究还是她挪开了视线,道:“杨千煜,为何执意要来找我?”
为何要找?杨千煜苦笑,内心仿佛有个声音在忠告着,你已经时日无多了。可是他却不敢说出来换取她的同情,他希望,她能够真真正正的原谅他。
“我并非是来找你的。”杨千煜云淡风轻的道:“就像方才在药铺里说的那样,我只是出来散心的。”
乔红鸾一把扣住他的手腕,她要替他把脉,因为以她对他身体的了解,他不可能好端端的来到这里,这其中一定有端倪,可是她替他把了半天,却感觉不到一丝的异常,他的身体,竟如常人一般康健。
杨千煜淡淡的抽回了自己的手,微微叹息道:“你是太高估了自己,还是太低估了我呢?”
“不可能。”乔红鸾红着双眼,难以置信望着杨千煜,道:“为何你的身体……”
“哦,原来是诧异这个。”杨千煜笑了笑,方淡然道:“我有幸遇到了一名神医,是他医好了我,往后我再也不必受病痛折磨,你是否应该替我高兴呢?”
“这怎么可能?”乔红鸾摇摇头,她实在难以相信这个事实。
“乔大小姐。”杨千煜无奈的叹了口气,伸出手轻轻替她拭去颊边的泪水,道:“你若是真心替我高兴,就不该掉眼泪的。”
乔红鸾却一把甩开他的手,怒道:“谁为你掉眼泪了!”
杨千煜望着她惊怒的样子,心内无限怜惜,恨不得立即拥她入怀,可终究还是忍住了。他了解她要强的性子,便将头转到一旁,不去看她,待她调整好了情绪,再递上一杯茶水。
乔红鸾并没有伸手去接,仍是板着一张脸,他摇头无奈,只得自己独自喝着茶水,两人沉默了片刻,他才悠悠开口道:“你深夜来访,不会只是想跟我说这个吧?”
乔红鸾倔强的咬了咬嘴唇,冷冷言道:“我只是想看看,你们到底还要玩什么阴谋诡计。”
“你们?”杨千煜偏过头来,看着她冷漠的面孔,心底一疼,不由得问道:“在你心中,我跟盛连澈是一路人?”
“难道不是么?”乔红鸾冷冷讥讽着。
杨千煜不语,想到昨日黄昏之时听到她说的那些话,心里便是一阵苦涩,却不能为自己辩解,他只是欣然一笑,道:“既然你说是,那便是吧?不过我倒是想问问,你看出我们的阴谋了没?”
乔红鸾冷哼道:“你们是何等聪明绝顶的人物,哪至于这般轻易被我发觉?”她又站起身来,对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的警告道:“杨千煜,我告诉你,我既然选择留在这城中,任是谁都无法改变我的想法,若是我们之间还有一些情分可言,那么请你们,不要再来打搅我的生活。”
她自知言尽于此,于是转身快步朝外走去。杨千煜望着她的背影,内心一阵空落落的,没有开口解释或挽留,僵持了半会儿,他却忽然笑了起来,那笑声听得他自己都觉得难受,接着只觉得胸口一疼,喉间便涌起一抹腥甜,他想努力制止住,人却晃了晃,紧跟着便无力坐在地上,鲜血洒满了衣衫。
阿冷闻声进来,见到此景大骇,正要叫人,却被杨千煜一把拉住,他用手抹去唇边的血迹,强行站起来,喃喃道:“不要让她知道。”
阿冷伸手搀扶着他,几乎哭出声来,“公子,何苦这样作践自己?属下这就去跟乔姑娘说明白……”
“你若是说给她听了,我定不会原谅你的。”杨千煜正色道:“扶我去休息休息,眼下不会有事的。”
“公子……”阿冷心如刀割,却又不敢违逆主子的命令,只得扶着他去床边。
杨千煜缓缓躺在床上,只觉得天旋地转,一瞬间,所有的一切都像是要离他而去,他努力伸手抓住,却无力抬起手臂,终于,晕了过去。
乔红鸾却是一夜无眠,说出那样的话,她自己都无法消受,但是想到临走前,他那无动于衷的样子,她心里就一阵矛盾,明明是那样期盼他来此的目的是为了找寻她,却又害怕他说出口,而听到他云淡风轻的一句散散心,她又如同跌入了谷底,抑制不住内心的怒气。
而此时,见他房间的烛火熄灭,想必已经安然入睡,她便更加难以入眠了。
如此辗转反侧,一直捱到拂晓之际,她便立即起来洗漱,待收拾好之后,天也就全亮了,她走出房门,见到杨千煜的房间内十分安静,显然人还在熟睡,心里不由得一阵沮丧。
到达客栈一楼,阿冷已经备好了早点招呼她过去,令她奇怪的是,阿冷的面容十分憔悴,像是劳累了一夜,但想到此刻的处境,她也就没有过问。
“公子吩咐了,姑娘醒后用了早餐,就去看病人,若无大碍,便送您回去。”阿冷语气冷淡的复述完主人的话,就转身上楼去了。
乔红鸾却有些失落,一直等她用完早点之后,她都未能看到杨千煜的影子。照着阿冷所言,她去替客栈中的仆人把脉问诊开了药方,忙完之后已近正午,阿冷备好了马车在客栈里候着,却仍不见杨千煜的影子,于是她忍不住问道:“你们公子还在睡觉么?”
阿冷微微一愣,面上闪过一丝异色,片刻后又恢复了平静,他道:“公子一早便去游玩了。”
“哦。”乔红鸾微蹙了眉头,便走进了马车里。
药铺的门紧闭着,想必发生了昨晚的事件,掌柜的再难经营下去了。乔红鸾敲了敲,没过一会儿,门开了,李富贵那张忧愁的脸从门后伸出来,见到乔红鸾,不由得欣喜道:“红鸾姐,你回来了。”
“嗯。”乔红鸾点点头,问道:“掌柜的呢?”
“还在里面呢。”想到昨晚的事情,李富贵的面上又闪过了一丝忧色,乔红鸾拍了片他的肩膀,道:“先进去吧。”
掌柜的正躺在院子的竹椅上,一脸愁云,嘴里更是念念有词,见到乔红鸾进来,吓得一哆嗦从竹椅上起来跪在地上,道:“我说姑娘你还回来干什么呀,我求你,快走吧,我们这小庙里供不起您这样的大佛。”
乔红鸾抿了抿嘴唇,有些过意不去,于是道:“掌柜的,昨日之事因我而起,我向你道歉,往后我跟富贵走了,便不会有人再来打扰你。”
说着,她便向李富贵点头示意,只是两人刚走到房门前,那掌柜的又道:“慢着。”
乔红鸾回过头,那掌柜的叹了口气,徐徐道:“其实昨晚的事,也不全是你们的错,反正都已经过去了,你们两人一时半会儿也没有地方去,就先留下吧。”
李富贵有些拿不定主意,不由得望向乔红鸾,却见她笑了笑,道:“谢谢掌柜的。”
那掌柜又道:“既然留下了,你就该帮我多做些事儿了,你不是医术高明吗?往后,咱们这里改成医馆。”
乔红鸾无奈的摇摇头,心想,到底是生意人,竟拿她当摇钱树了。
由于昨晚的事,让药铺里损失惨重,许多桌椅已经毁坏,连墙壁栏杆都有多处破损,幸好那掌柜的事先收了王府的钱财,眼下刚好可以拿出修缮一番。
一直忙到黄昏,才将那些烂桌椅清扫出去,李富贵累得气喘吁吁,刚坐在井边儿喝了口凉水,却见门外有人走了进来,仔细一看,差点惊得手中的瓷碗掉在了地上,他虽然害怕,但还是挺直了胸膛上前道:“你又来干什么?”
此人正是杨千煜的得力助手云千羽,他扫视了一下四周,然后问道:“乔姑娘呢?”
李富贵生怕他再次将乔红鸾带走,便咬了咬牙,道:“不在,她已经走了。”
那云千羽一把推开他,毕竟是练武之人,臂力极大,这一推,便让李富贵狠狠摔了一跤。李富贵自知不是他的敌手,便上前一把紧紧抱住他的腿,口中嚷嚷道:“红鸾姐快走!红鸾姐快走!”
闻声而来的乔红鸾见到这幕脸色顿变,却没有听话的走开,她来到云千羽面前道:“不要伤了他,到底什么事?”
云千羽淡淡的看了李富贵一眼,道:“起来吧,你并不是我的对手。”
李富贵连忙爬起来,不顾疼痛跑到乔红鸾身边,一把护住了她。云千羽见此,嘴角微微抽了抽,这才对乔红鸾道:“请姑娘去与我家公子见上一面。”
乔红鸾有些意外的蹙起眉头,竟不是这个杨千煜到底要耍什么花样,她冷冷笑道:“我离开客栈之前还听说你们公子已经出去游玩了,怎么这会儿却要与我相见?”
“公子并未离开客栈。”云千羽深吸了口气,才道:“而是一直在房间里。”
“房间?”乔红鸾不解的反问。
“不妨告诉你实话,公子此次前来,就是为了找寻姑娘,并求得姑娘原谅。”云千羽知道,此刻若再不将实情说出来,只怕往后都不会再有机会。他见乔红鸾满脸震惊,继而调整了一下情绪接着道:“公子为了找姑娘,服下药丸强行恢复身子,殊不知,这样做会大大折损了公子。”
乔红鸾惊得几乎站立不稳,想到昨晚她替他把脉,却没有发现任何的端倪,原来是因为他服了药丸,真相,原来是这样。
云千羽继续道:“姑娘昨晚走后,公子的病情就加重了,一直昏迷到方才才醒……只是,这时的公子……已经目不能见物,耳不能闻声,只怕再过不久就要失去知觉了。”
“为什么会这样?”乔红鸾颤声问着,心痛如绞,她一直以为自己是不在乎他的,可没想到听到这样的消息,她竟痛得无法呼吸。
“求姑娘……去见公子一面。”云千羽再也不能言语,直接跪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