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能看出你有心事……不过,有一个消息还是要趁早告诉你。”李念阴晴不定的心像极了今天反复无常的天气,而这自然逃不过李想的眼。
李念看着铁门外面李想那张与自己并不相似、要比自己好看不少的脸,看着他脸上惯常挂着的那抹从容淡定的微笑,有些无奈地问道:“出什么事了?”
最近两个月里,李想一直在奔波,却也不知道他到底在做些什么,反正整个人消瘦了不少,不过这一瘦让他的面部轮廓显得更硬朗,离漂亮到英俊,又近了一步。
李想喝了一口酒后,把酒袋递给李念,认真说道:“孙家准备来抓你,你自己小心一点儿,最近这些天不要出桃源。”
李念刚拿过酒袋的手一僵,没顾得上喝一口,愣了愣后才想起了自己得罪过的孙家那两兄弟并不难看但实在可恶的脸。大个子的暗杀过去了一个月,这一个月里他忙于申请正式进入桃源,坚持于每天夜里的练武,纠结于与那个羞涩姑娘的试探,竟有些忘记这件应该已经被陈半湖院长解决的事情。他望着李想问道:“这件事还没完?”
“孙家人颜面受损了,吃亏了,不变本加厉地收回来,是绝对不会罢手的。”李想想到昨晚去孙家“串门”,看见的那个已逾通玄的光头,自己还被他感知到了,心里就一片烦郁。他倒是不怕那个光头,只要他出手,没几个人能对付他,问题在于李念,他很担心自己这个弟弟。现在的李念再能打,也不可能是那人的对手。
“孙家就这么记仇?桃源院长亲自出面都不行?”李念有些看不懂这些帝国上层的大人物了。
“因为那晚我对孙建楠提到他父亲的时候,还提到了孙家的一点小秘密,他们放不下心。”这就是最令李想烦躁的,本来他想威胁一下孙家,防止他们报复,可这反倒惹得他们死缠烂打。
看着李念那张老实诚恳的脸,李想心想如果孙家真的乱来,实在不行自己也只有出狠手了,大不了逃出京都,就是怕一些有心人联想到十三年前的血案。可忽然想到了这点,相比担心,他反而觉得胸膛里一阵畅快,便笑着对李念说道:“别太担心,交给我就好……不过,你得告诉我,你又有什么心事?”
李念愣了愣,李想的脸色却变了,试探地看着他问道:“有喜欢的姑娘了?”
想到那个姑娘,李念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只是下意识咬紧下嘴唇,心里纠结于隐隐约约感受到的她的纠结。
李想怔怔地看了他半天,忽然开口认真说道:“别犹豫,老弟。喜欢,那就去喜欢啊。”再优秀的人也有喜欢的姑娘,李想也不例外。所以他也懂错过的痛苦。
李念听到这句话后并没有受多少鼓舞,过了会儿,他皱着眉头说道:“我不想辜负人姑娘。”
这句话让李想不得不沉默。他看着这个很多方面受自己影响很重的弟弟,从他手上接过酒袋,饮了口酒,喃喃说道:“越是喜欢的人,越不敢轻易去喜欢吗?”
他不再理会依然纠结的李念,向着街上走去。走远了,他转身看着铁门里,阳光下,依然皱眉的李念,摇了摇头——他一直没有太多时间去照顾自己的弟弟,李念十三岁时,他就离开他了。京都重逢以后,自己又把全部时间精力放在沟通京都与五虎山的和解上。
李想走后,李念抬头看了看刚漫出云海、有些微微刺眼的阳光,想到昨天也是在这样的阳光下,他和赵锐萌在桃源的桃园小路缓缓行走,四周的学生投来各种异样的目光,看来自己已经违背低调的意愿,高调了起来?
……
宽阔喧闹的弓马园里,赵锐萌正专注地进行着弓箭练习,试图将箭射的更准一些。对于课业还有修行,在外人看来,她已经很优秀了,然而她自己还是不满意。
在她的身旁,几个男学生正用关切的目光注视着她,时不时指点一下,完全没注意到她微微蹙起的眉。眉头微蹙,对极容易害羞的赵锐萌来说,其实表明她已经极不耐烦了。
在大多数人的眼里,赵锐萌是一个漂亮可人的女同学,而且恰好又有不错的家世和性格。虽然桃源最近流传赵锐萌跟那个没家世没前途的后门院务在一起,可是他们并不愿意相信。
“十环!又是十环!”就在这些人忙着帮闲的时候,穿着军服的令狐冲令狐教授,带着不可置信的神情盯着弓马园最南侧的箭靶,对着不远处的年轻人大声喊道:“李念!你他妈的真是李广转世!”
在乞老回桃源做教授以前,令狐教授任京都军部军械处主管,至今保有强烈的军人风范,说话声音洪亮,这时他因为心里的欣喜、震撼没忍住吼出来的的话,更是声如洪钟,在整个弓马园回荡。一时间,所有的学生都听到了他说的话,将羡慕和震惊的目光投向了那个长相朴实的小院务。
正持着弓紧张地拉着弓弦的赵锐萌,转过头,微微睁大双眼向着远处望去,不出她所料,果然是李念。
李念并没有注意周围人的目光。除了习武,从小在云川山林打猎的他,最擅长的便是弓马。对于射箭这种简单事,他只是轻握着弓身,搁上羽箭后在外人看来随意地一松指,随着弓弦弹动,羽箭嗖的一声射出,然后准确地命中那边箭靶的正中红心。
前一枝箭刚出,他已经自背后箭筒取出第二枝箭,再次重复方才的动作,箭羽也再次毫无意外地命中红心。
他射箭的动作很简单,只是挽弓搁箭松指,似乎连瞄准都没花多少时间,所以他射的越来越快,百步外的箭靶上竟是出现了后箭把前箭箭杆钉成两半的震撼画面!他就这样稳定地一箭一箭射着,竟渐渐形成了一种紧凑的节奏,嗡嗡的弦声越来越急,节奏感越来越明显,从稍远处听着,竟像极了一首促而悲的曲子!
标准到无可挑剔的基础动作,稳定的控弦力度,精确到极致的射术,再加上他那不喜不慌的神情……随着箭筒里的羽箭越来越少,李念吸引了越来越多人的目光。他的身后,有学生,有桃源教习,还有包括令狐冲在内的几位教授。
在众人眼中,此时站在弓马园挽弓射箭的年轻人,仿佛就是神射李广,这位千年前以骑射震世的大将军。
随着李念一箭射穿靶面,箭筒里最后一枝羽箭也没了。后背早被汗水打湿的他放下手中的弓,用衣袖擦了擦头发上快要滴下来的汗水,假装没有看到四周的震惊目光,向令狐教授点头致意。
被李想手把手教出来的射术,面对的还是不会动的活靶子,百步穿杨、百发百中,对于李念还是很简单的。他只是有些无奈,自己本来并不想如此高调。或许是被周围那些人一口一句“最近跟赵锐萌走的很近的后门院务”刺激的?
……
身材魁梧,面色黝黑的令狐教授,年轻时有个“豹子头令狐冲”的绰号,即使年逾知命,也还是当年在日头暴晒下习武的士兵模样,哪里像一位德高望重的桃源教授。此时在桃源陈半湖陈院长的书房里,他的声音依旧洪亮,看着院长那张文人面孔,开口说道:“你提到的那个小院务,还真不错,我已经批准他正式入学了。”
院长从阔大的太师椅上抬起头来,疑惑地看了他一眼,问道:“你说的是那个叫李念的年轻人?我以为你早就批准了。”
“凭什么?没有这半个多月的考察,我才不会同意一个没有通过入院试的人随便进入桃源!”令狐教授十分不赞同院长的话。
院长叹了口气,放下手中的书,说道:“你可真是自作主张,既然我交代了,你照办就好。”
“那可不行。话说,李念一个小院务能托多大的关系,请的动你这堂堂桃源院长?”令狐教授有些疑惑,不过也没太在意,继续说道:“不过,这小子骑射俱佳,虽然没有修行,但武功绝对不差。而且人也很好,挺吃苦耐劳的,每次让他搬军械架,他都没什么怨言。”
院长眉头轻蹙,摆了摆手,说道:“这个小院务自然不可能请的动我。既然我让他进桃源,那他一定是有资格进。不瞒你说,他跟兵部侍郎府那个护院打过一架,不落下风。”
“你说孙家的那个孙大力?”令狐教授的脸色顿时变了,“他是洞虚上境,面对这种境界的高手,李念武功再厉害,也没得打才对。”
令狐教授说的没错。不到洞虚境界,修行起的更多是强健神识改善体质的作用,对实力的提升并不大。可若是修到了洞虚境,修行者可于体外运用念力,这就完全不一样了。
“然而李念就硬生生把孙大力打伤了。”陈院长带着三分困惑七分感叹说道。
“他为什么要跟孙大力交手?他得罪孙家了?”令狐教授忽然想到了这点。
“所以我才让你批准他入学桃源。孙家总不至于欺负到我们桃源的学生头上。”陈院长无奈解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