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哧……”
饶是林皓从庄白坚定不移的眼神中已经得出答案,但是当庄白说出这四个字的时候,仍然倒吸了一口冷气。
这可不是去踏春郊游,而是去和妖族生死相搏啊。
朱立元忍不住喝道:“你一个还未受册封的儒生,去凑什么热闹,先去把书读好再说吧。”
然后朱立元再向林皓一拜,说:“反攻之事,自有我破阵营一力担下。”
以朱立元耿直的性子又怎么知道,他刚才的泄愤之举庄白可以不予搭理。但是林皓已经搬出了人族大义与儒教大旗,如果庄白临阵退缩,必然人望书心受损。
只是,想要用阴谋损庄白的书心何其难也。
庄白一肃衣冠,抱拳道:“庄白请战。”
林皓不等朱立元再说什么,直接大手一挥,命道:“郫县之事,十万火急,你们速速前去吧。”
将令已出,朱立元只好带着庄白无奈的退去。行到门口,背后又传来一句微不可闻的补充:“走侧门。”
“喏。”
朱立元是不敢去见暴跳如雷的司教儒士梁振,庄白现在也不太想见毁了回乡计划的梁大人。
一盏茶的功夫,梁振终于被卫兵请进了西川府帅帐。
“庄白在……”
梁振风尘仆仆,一见林皓便直接要人,但是看见一夜白发的林皓,看见他憔悴的模样,不禁转过话头:
“林都军,你这是怎么了啊?”
在梁振看来,林皓虽然做人有些圆滑,但是却实乃西川府边防军的智囊,每次边防有妖族祸乱,不仅运筹帷幄,亦冲锋陷阵,总之,是一名优秀的军人。
梁振作为林皓西川府的儒教同僚,又怎不为正当壮年的林皓突然变得垂垂老矣而大吃一惊。
林皓目中无神,好半天才唉声叹气的说:“无他,心乱了。”
梁振更难以置信,军中之人,多是心性坚毅之辈,以军功百里挑一,才能为将军,否则如何掌军,如何服众。
“难道……”
梁振的思绪起伏。
昨夜,见庄白挑灯苦读的梁振,突发奇想:
“如果抢不过李圣做庄白的传道恩师,那我就去抢着做庄白的授业恩师好了,到庄白功成名就之时,都得称呼我们为恩师,我不就与李圣比肩了。”
梁振越想越美,急不可耐的前往弘文馆的馆长室,将人望之力注入儒教记载全国学籍的《青云录》。
一查庄白的学籍信息,梁振差点没叫出声来。
庄白的学籍信息已经变灰,一个大大的“亡”的红印落在庄白的名字上。
梁振再一细看,原来庄白是锦州武侯府龙泉县三圣乡人,他已经在四年前参加龙泉县的乡试圣举,于乡试试炼任务身亡。
最后备注的报告庄白身亡者,赫然写着“林皓”二字。
梁振再查缘由,竟然发现他司教儒士的权限级别还不够。
于是梁振连夜从西川府赶往密州的州城,向自己的同窗好友施展了半天软磨硬泡的功夫,终于让密州司教儒君松了口。
以司教儒君的权限,终于查得庄白的乡试试炼任务,竟然是——
妖族不夜城卧底三年!
“岂有此理,如此儿戏,我定要上书大司教参锦州司教一笔。”密州司教儒君怒道。
梁振也是气不打一处来。他也实在无法理解,这是何人出的乡试任务,这不纯粹就是让庄白送死嘛。
要知道,正常的乡试任务,也不过就是在田地间劳作,或者在治安司巡逻诸如此类的任务,为的只是收敛儒生的浮躁,锻炼儒生的心性。
“也只有庄白那个傻大胆敢接了。”梁振又好气又好笑的想。
梁振辞别好友,更觉此事有蹊跷,便又连夜赶回了西川府。
可梁振没想到在旅舍和藏书阁都不找不到庄白的人影。一时间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
最后还是一名侍读说看见庄白被边防军的儒士保护着像是去什么地方。
梁振当即大呼:“难道林皓还敢杀人灭口不成?”
于是梁振又火急火燎的赶到了西川府边防军的驻地,累得那是腰酸背疼腿抽筋。
然而军营重地,又岂可硬闯,才有了事前的那一段喊话。
收拢思绪,梁振还是问出了此行的目的:“庄白去哪里了?”
“这是军事机密。”
“林皓,你的心里还有人族大义,儒教信仰吗?庄白可是人族的天才!”
“不是这样的,他以前不是这样的!”林皓仿佛陷入回忆,反复喃喃自语道,越说林皓越激动,最后厉声道:
“天才又怎样?天才就可以不将功补过了吗?这是李圣的意思!”
梁振现在又哪不知道,庄白竟然被林皓发配去反攻郫县了,梁振更是着急:“林皓,你这是逼迫,你这是公报私仇!”
林皓苦笑着说:“可是庄白自己愿意去的。”
在梁振的心目中,庄白还只是一个少年郎,还应该和他的同龄人一起坐在学堂中好好的读书学习,将来再报效人族。
听见是庄白自己愿意去的,梁振也愣住了。
半饷,梁振再问:“何必呢?”
林皓眼中露出复杂的情绪,有一丝神采,有一丝迷惘,低声说:“为了宗族而已。”
梁振彻底的沉默了。
从侧门出来的朱立元,带着庄白前往西门的一处路边摊点与自己的同伴汇合。
一个高大魁梧的汉子问:“朱哥,你真把庄白带来干什么啊?”
朱立元也有些弄不明白,只好说:“庄白主动请战。”
脸上有一道深深伤痕的汉子皱眉道:“能行不能行啊。”
朱立元明白他话中的意思,他在担心战场刀剑无眼,不一定能护得住庄白安全,可是将令已下,朱立元也没有办法,只好叹口气。
很快,朱立元他们便都被庄白给吸引住了,不是因为庄白有多好看,而是因为庄白太能吃了。
庄白已经连续吃了十八碗煎蛋面,直感觉肚里暖乎乎的好舒服,心中那一股因为饥饿而越来越狂躁的情绪终于安定下来。
庄白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头,毕竟吃了这么多还需要别人来结账。
哪想到魁梧的汉子伸出大拇指,赞道:“是个爷们。”
其余众人也是认同的点点头。
庄白一挑眉,却真是没想到儒教军中原来是以饭量看人品,这却是意外的收获了。
当庄白一行人出了西直门,竟然意外碰上了被两名黑衣儒者看送的前西川府司马儒士刘翼。
庄白眼睛微眯,两名黑衣儒者让他感觉到了危险,想来这两位就是戒律院的儒者,因为只有戒律院的儒者才能身穿黑衣。
在妖族卧底三年的本能,让庄白将全身的气息调整到最低。
然而庄白不调整还好,一调整马上引来了两位黑衣儒者的目光。他们肆无忌惮的用神念探视庄白的身体,几息后又若无其事的移开了目光。
庄白明白自己适得其反了。
朱立元上前热泪盈眶的说:“将军!”
刘翼微微颔首,平静的说道:“现在没有将军了,只有戴罪之身的刘翼。”
“将军!”
想来刘翼也了解朱立元耿直的性子,只好将话题扯到庄白身上:“他怎么和你们在一起?”
“庄白主动要求加入我们对郫县的反攻。”
庄白无语,朱立元这是把军事机密完全不当会事儿啊。
刘翼却是皱起眉头,微叹口气,说:“好好照顾他。”
“遵命,将军!”
庄白也向刘翼抱拳行礼,有了刘翼这句话,朱立元等人必然会尽力在战场照顾自己的周全。
西川府还是那个西川府,想到昨日还金甲在身风姿卓绝的刘翼,现在却是一身素衣萧瑟前去不夜城赴死,庄白的内心也不禁触景伤情。
当刘翼的背影逐渐在视野中变小,庄白忍不住将涌上心头的一句诗朗声吟诵出来:
“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