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在吹。
城外道路两旁的柳树在随风舞动。
随着庄白的吟咏,心脏中的白色小书有节奏的颤动,如同在为诗击鼓,人望之力将每一个吐出的文字润色。
一个个袅袅如烟又清晰可见的文字在半空连成一句,就像在为知己依依惜别。
那一个快要消失在天际的背影终于停驻了脚步,还有隐隐的大笑传回。
远处的人突然转身问道:“此诗可赠我?”
庄白亦朗声道:“当你重回人族之日,必是此诗下酒之时。”
“哈哈。”
两人相视一笑,又都转身而去,各自踏上各自的道路。
这是一种志同道合的默契。
也许是庄白的有何不敢,也许是庄白的饭量惊人,也许是庄白的赠诗之举,重新踏上与破阵营大队人马汇合的路上,朱立元等人都对庄白亲近许多。
破阵营已经于昨夜出发,庄白一行人必须快马加鞭。
然而,在这个世界的儒者是很少有人骑马的。高阶儒者自有青云直上的飞翔神术,低阶儒者则更多的依靠笔法的加持神通。
庄白也第一次见到书中所说的军中“字阵”。
只见朱立元等人每人从怀中取出一页宣纸,抛向空中,才气笔顺势而书,动作整齐一致,又在某种韵律之上。
十三个“疾”字一成,便立刻向朱立元所写的那一个“疾”字靠拢,字与字之间相互的摩擦碰撞,很快便频率相同,融为一字。
这个“疾”字颇大,足有一人高。随着朱立元的一声轻喝,“疾”字粉碎成泡沫一般淋在众人身上。
庄白顿时感觉身轻如燕。
这就是军中“字阵”的奥妙之处了。
军中的儒者常常使用这种方式来达成威力倍增的合击效果,令众多自恃境界的妖族都吃了苦头。
行军开始,便再无言语,只有脚步踩在地上的整齐闷响。
庄白不会军中的行军步伐,但是他也有自己节奏,虽缀在小队的末尾,却始终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一个时辰后,境界较低的一个军中儒生已经额头流汗。
两个时辰后,小队中传出有节奏的粗气声。
三个时辰后,朱立元不得不将视线转到庄白身上,其实此时应该要停下来整队休息的,连他自己都感觉到一丝疲倦。
但是队尾这个还未受册封的小小儒生只是诧异的投回目光,似乎并不知道发生什么了。
再看庄白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朱立元咬咬牙,闷头继续前行。
话说庄白,他非常享受现在这种疾步如飞的感觉。
在妖族,跑路就一直是庄白死练的项目,这也是能多次在绝境中逃生的根本。
当时的跑路,庄白只能依靠自己的意志和身体,哪敢动用人望书心。
但是现在,也别是拥有六德资质后,庄白发现自己可以一心二用,一边跑路,一边在内心默念先圣文章,体力在人望之力的滋养下不断恢复,就更不觉有什么问题了。
一路疾驰,在黄昏来临前,庄白一行人便赶上了破阵营的大队伍。
这比朱立元的预期整整提前了一个半时辰。
隐藏在树林中的破阵营大队伍也刚停下来,准备生火做饭。
大队伍的带队之人迎了上来,和朱立元的相貌颇有几分神似,他惊奇的问:
“表哥,你怎么这么快就赶上了?”
朱立元呛声道:“什么叫这么快!是你们行军速度慢了。”
朱希泰看了看时辰沙漏,百思不得其解。
而与庄白同行的边防军儒者,都一脸高傲的经过朱希泰,好似再说“就是你们慢了”。
只是当他们转过庄白看不见的地方,立刻眼含热泪,抱着双腿使劲儿揉啊揉。
对于吃饭这样的好事情,庄白是从来不拒绝的,哪怕每天开十顿饭。
已经连吃五人份的庄白终于吸引了边防军战士的目光,立刻有不怕死的上来挑战。
庄白真是求之不得,连续“干”翻了七八人,连军中的伙夫都笑不出来了,直为粮草储备而发愁。
饭毕,朱立元、朱希泰、疤痕男赵柯以及魁梧男子余猛聚拢一堆,商量反攻事宜,庄白也侥幸旁听。
“希泰,你带侦查队潜行城中,拔除妖族的岗哨。”
“老赵,你和我带突击队,随时准备牵制高阶的妖族。”
“老猛,你等局面稳定立刻带大部队冲击妖兽队伍。”
“有异议吗?”
朱希泰举手道:“表哥,这不是刘大人的战术吗?”
朱立元一瞪眼:“你有问题?”
朱希泰立刻摇头,用低不可闻的声音嘟囔:“那直接说老规矩不就好了。”
庄白亦举手问道:“各位将军,我呢?”
四人相互看了一眼,朱立元说:“你就负责看守粮草吧。”
庄白并未因为分配看守粮草而有什么情绪,在庄白看来,看守粮草也是大事。
整理装备,传达任务,整个破阵营弥漫出一股淡淡的煞气。
再次出发,不过半个时辰,郫县的县城已经近在眼前了。
望着异常安静的县城,不知道怎么的,庄白突然感觉心中不安,这种不安在不夜城的时候也出现过多次,每次总能救庄白一命。
但是,望着已经开始行动的破阵营,庄白却是一句话也不能说,否则就是扰乱军心。
庄白只能暗自警惕。
侦察队很快便潜入了郫县城中,不一会儿朱立元手持的回音壁便传来朱希泰的声音。这是军中特有的联络器,可在一定距离双向传音。只是制作颇为繁琐,一般只有军中的主战队伍会配备一对。
“哥,已经将县城控制住了。”
“这么快?有多少妖族?”
“只有零散的几十个,只是城内的情况有些奇怪。”
“什么奇怪?”
“我也不好说,你来看看就知道了。”
于是朱立元带着大部队向县城出发,临行前略一思索,还将刀疤男赵柯留下同庄白以及几名边防军的战士一起守护粮草。
随着大部队进入县城,庄白心中的危险感觉越来越重,只感觉如鲠在喉。
“别紧张,我第一上战场的时候,腿都迈不开。”
赵柯轻轻拍了拍庄白的肩膀,然后又指了指脸上的疤痕:“这就是第一次留下来的,它一直在提醒我,战场上要狠,对自己狠,对妖族更狠。”
庄白微微点头,他很感激赵柯的言传身教,不过——
庄白吐出心中的浊气,一张宣纸就着运载货物的车板平铺开来。
书心笔胆瞬间连接在一起,庄白奋笔疾书:
“防祸于先而不致于后伤情。知而慎行,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焉可等闲视之。”
当最后一个字落下,整个先圣警句立刻炸开朵朵墨色莲花,这些墨色莲花向密林的深处激射而出。
赵柯大喝:
“结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