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太良眼睁睁地见他把方玉宝掳走,他正待告诉背身对着的铁娃,忽然又一道粉红的光芒闪过,消失于仍在摇晃的车帘外。他才发现郡主也不见了,她显然追郎中去了。他急得满头是汗,大声喊道:“不好了,郡主和玉宝都不见了。”
铁娃正在一边与那四人搏斗,一边用身子遮拦着身后几人,以免他们遭受偷袭,听了这话,他懊恼地说:“主公,没办法了,他们人太多,我们斗不过的,唉,现在,就看郡主和玉宝的造化了。”
“马立三这人真是脓包,他怎么不来救驾呢?”张太良没好气地埋怨道。
铁娃把四人的攻击压过去,他劝说道:“主公,怨不得他的,我们人手太少了。”
“唉,但愿他们没事吧。”张太良呆呆地说。这种场合,他无能无力了。虽然他熟读兵书,运筹帷幄,可他只会纸上谈兵,对于搏杀而言,他毫无杀敌之技的。
少主鲁盈缩在角落,他顾不得那许多,他害怕得几乎想把身子搁放进板缝里,他昏花的眼睛里全是那四人的矛身刀光剑影,他瑟缩着身子,恐惧莫名。
郎中得意地跳下车,他脚步灵活,左突右闪,忽高忽低,所有骑兵砍向他的刀戳向他的矛都落空了,他身后的鲁元郡主身子婀娜,她并未唤众人住手,(当然,她失忆了,也不知可用此便利的法子)她见机极快,如穿花之蝶,若戏龙之凤,她尾随郎中身后,也逃过了众人的围攻和追捕。
这郎中气恼至极,他可不愿被这样追踪,特别是文雅宁静的郡主,不过,他也知道不把郡主引入人迹罕至的地方,那时,只要不是又出现转机,鲁元郡主也就束手就擒了么?
鲁元郡主却不明就里,她紧紧地追上去。她的眼睛有时黯淡无神,有时却似有所思,有时火星跳跃,流光奕奕。在这奔跑中,她总觉得和记忆中某次追赶有极其相似之处,但当想去寻找,想捕捉那段情节时,却又消逝无踪,在这矛盾中她茫茫然跟随着郎中奔跑。
方玉宝并没有睡过去,他听到高琳的呼吸声,又感受到这郎中的后背非常绵软,偶尔还能闻嗅到淡淡的兰香,像林兰喜欢擦的香奈儿香水,他不禁乐了,这样“客气”的背着自己,他倒希望郎中一直跑下去。
“这位朋友,你抓了我,又想把我带到哪里去?”方玉宝当然知道郎中劫持自己并非通常的赴会,但他舍少主和郡主,抓自己这毫不相干的人,这就奇怪了。
“别啰嗦,你再说,我割了你的舌头。”郎中恶声恶气地说。他的脚步却没有缓下来。
“虽然我也怕你割舌头,不敢说了,可是,我不得不问你一声,你放了少主和郡主,偏偏抓我,这又是为什么呢?”方玉宝壮着胆子说。
“哈,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一定是皇子贵族,你故意穿着农民的衣服,缩在后面,躲躲闪闪,现在,连郡主都追来了,你还想狡辩什么?”郎中为自己猜到方玉宝的身份而自鸣得意,话语中透露出沾沾自喜的神气。
太阳藏躲在团团块块的乌云后面,天地灰暗昏沉,道路两旁的青山相对耸峙,这让其间的山道更显闭仄幽深,因此,郎中在前头走,郡主倒不敢靠得太近,她看着二人在山间树丛若隐若现,远远地缀跟着。
方玉宝哑然失声,若是能逃脱这郎中的手心,并知道他不会伤害自己,方玉宝倒真愿意这人误会自己是少主,那多风光,多荣耀,可是,现在,他拿自己做人质,或者,一不小心,咔嚓,头便掉地上了,不行,这谎绝对撒不得的。
“你,会不会杀,杀我。”方玉宝急忙问道。这是最紧要的。如果连命都没有,那无法应承那话,也无法再回去了。
“我不会杀你,嘿嘿,我只会拿你去祭祀家父,我要用你的血来洗刷家父的冤屈。”郎中咬着牙,他冷冷地说。方玉宝伏在他背上,能感受到他柔软的身子在轻轻颤栗。但他的声音却令方玉宝心头发寒。
后面传来杂沓嘈杂的马蹄声,郎中腾空跃起,他窜过一排幼小的杉树,隐身于绿树丛中,探头向外张望。他低声嘱咐方玉宝道:“你别出声,否则,莫怪我在这里就杀了你。”
方玉宝哪里敢出声来,听他这话,知道他对追来的人仍所有顾虑,心里才略为安定,这时,两人靠得极近,方玉宝感觉他的身子绵软而富弹性,他长吸口气,不禁嚷道:“哇,好香,你擦了什么香水,是古龙香水么?”
郎中细白的脖子上染成胭脂红,他蓦地把方玉宝甩在地上,涨红的脸扭向一旁,粗声粗气骂道:“你,你,下流,卑鄙,一点也不像郡府公子。”
方玉宝大乐,你也知道脸红了,好,只要你不恶声恶气,开口闭口说要杀我就行,我在江湖也混过一两年,可没听说说这话也叫下流了。他接连翻了几滚,滚入一条槽内,便不动了,他的头脸正仰望阴暗的天幕,阴沉沉的天,似乎要下雨了。
郎中追下来,他似乎对自己刚才的举动,很觉过意不去,他瞥见方玉宝无事,又扭过头去,“让你吃点苦头,瞧你还敢胡说八道么?”
“冤枉啊,我说你香,这也有错么?”方玉宝强辩道,他觉得这人咋这样浑不讲理呢。
“偏不许你说。”郎中打断他的话。
“真像个女孩子了。”方玉宝嘀咕道。
“你,你怎么,……”郎中诧异地转过脸来,吃惊地瞪着方玉宝,见他垂头蔫脑地,他连忙改口说:“就会胡说。”
马蹄声稍停会儿,又连同飞扬的浮尘,远远转过山那边。
令郎中更吃惊的是,那郡主已悄无声息地站在方玉宝身旁,她没有动手救他,只是若有所思,怔怔地望着他。一会儿,她抬起亮晶晶的眼睛,瞪着郎中道:“你的人质已落入我手中,念你所犯不重,我不追究你了,你走吧。”
方玉宝气苦了,糟糕透了,这煞星恢复神智,她知道她是警察了,这次,可真真死定了。
“呵呵,郡主,你不觉得你的口气太狂了吗?”
“郡主?”郡主摇摇头,她的眼睛闪过一丝迷惘。
“我正觉得抓住这人还嫌不够,你送了上来,岂不是太好了。”郎中喜滋滋地说。他缓缓走近,他以为,这娇弱的郡主,绝斗不过自己,现在没有人追赶,再抓住她,完全可以轻松脱身走掉,而凭自己武功,更如囊中取物般轻松。
“你不要执迷不悟,你本来没事,却还要来防碍我执行公务,增加一条罪责么?”郡主,不,高琳伸手习惯性去掏枪,却摸了个空,她头脑发懵,难道,手枪不见了,不好,一定会挨处分了,而且,若落入坏人手中,那就糟透了。她急忙扭头四处寻找。
郎中如何明白她这话,他瞪着她那清亮的眼睛,不知她到底头脑发晕了在胡说,还是另有意思,一时之间他倒不敢轻举妄动了。
方玉宝听了这话,又气闷,又觉好笑,气闷的是自己被这两人夺来夺去,谁也不会放过自己,好笑的是高琳却还以为是警察在执行公务。
高琳找了一遍没找到,只得罢手,在这荒山之中,即便真丢了,也会如大海捞针,她拍拍头,回想着去过哪些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