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切,既虚幻,又真实,似梦,又真,可方玉宝从来没经历过,他当然也没法当真,更在昏迷中,去躲避,或者改变了。
既没法躲避,那他的身子,也只有无休止地浸泡在那血水里,且被这奇怪的寒热之气交替着从肌肤,血液,向更深处,他的骨骼,内腑慢慢渗进去,甚至,连他的脑袋,也在被这二气轮番攻击。
这一过程,既细密,又漫长。而这遭遇,也是方玉宝从来没料想到,当然,他还真不知道这些。
深渊外面的战斗还在如火如荼地进行着,而里面的战斗,也到了白热化阶段。
那被火海浸泡的毒蟾,突然浮冲上来,它呱地一声,张开大嘴,唰地喷出一道猩红色的火柱,这火柱竟是它吸了火海里的火毒,凝聚而成的另一道攻击,紫蛟猝不及防,它的身子被火毒灼烧和侵蚀,紫黑色的烟雾袅袅升起,啪啪声不绝于耳,似乎,整条紫蛟要被这火毒毁个干净了。
紫蛟突然从火海中腾身窜了出来,它身上缭绕的火焰让它更像一头蜿蜒的火龙,它的爪子倏张,仿佛凌度虚空一般,而它身上的气息在这毒火中反倒节节攀升了,突然,它的身子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这弧线晃出一个如同霹雳样的火龙虚影,一个个接连闪出,像闪电,噼啪朝毒蟾绕去。
在缠绕毒蟾的当儿,暴起更加滔天的火光,毒蟾呱呱惨叫,它身上冒出无数紫色的电光,接连又袅袅升起青烟,而这还没完,那紫蛟抽动长长的尾巴,狠狠地朝毒蟾拍下,啪啪啪,热流鼓荡,绿血飞溅,紫蛟浑不理会这些。
最后,整个蛟身盘旋在毒蟾身上,它用爪子撕扯着,用嘴巴啃啮着,直到把毒蟾生生吞吃了下去,它才嗷呜大叫,在火海中兴奋地盘旋不休。
慢慢地,紫蛟身上的紫色的蛇皮全都褪尽了,而紫红色的鳞角也如萌芽一般,齐攒攒地冒了出来,不过,不可思议的是,这紫蛟却越来越小,慢慢化成一条巴掌大的小蛟蛇,它竭力挣扎着,满是委屈和不甘,却听一个苍老的声音在说:“你的褪变才刚刚开始,龙族需要你去振兴,孩子,你要记住了,凡事当扬且扬,当抑定抑。外面那人,他是你的福星,你随他出去吧。”
慢慢地,一股无形的力量,轻轻地托起小龙,又似仿佛指着它,朝方玉宝身上飞去。
方玉宝被一阵辚辚的车马喧闹声惊醒,他揉揉眼睛,微亮的阳光从稠密的树叶缝隙晒在他身上,他觉得甚是舒服。忽然他想起他经历的惊险来,不禁暗自庆幸,哈哈,和高警官一起掉下山崖,我却没一点事。至于梦中那一幕,他早忘到爪哇国去了。
方玉宝挣扎着爬起来,这是一片树木高大的密林,枯枝碎叶厚厚实实,灌林丛生,这地方,他很不熟悉,不远处,那吵醒他的车马已停下来了。
方玉宝透过树丛细细瞧去,他很觉奇怪。这种车马,是他从没见过的,两马拖拉着遮掩得密密实实的大蓬双轮车,前后三辆,几个长袖宽袍,高髻长须的人被书童样的人缓缓搀扶下车。他们撩开袍子,竟对着方玉宝撒起尿来。
方玉宝躲在树后,他嘀咕道:“奇怪,从他们的装束和车辆上看,他们不是现代人,哦,对了,他们在拍戏。”方玉宝兴奋地想,能亲眼见到他仰慕已久的大明星,这不太好了,虽然,在他们这拉撒不雅的场合。忽而,他又觉不对。既在拍戏,他们不会对着镜头撒尿吧。
“刘大哥,此事还需你在夫人面前多多美言几句,事成之后,老夫另有厚礼奉上。”一位清瘦的人草草了结,他低声对身旁那绅士如同大官模样的人说。
“唉,不是我不帮你,你也知道,城主身体染恙,而夫人对我们这些近臣,向无好感。这事,恐怕不成。”刘大哥束上裤子,他为难地说。
“刘大哥,老夫相信你的能耐,这点事情,于你不是小事一桩么?请请,车上再行相商。”清瘦老者身子朝马车掩了掩,他手袖微举,一块晶莹白皙的物件悄悄地纳入刘大哥袖中。
刘大哥心领神会地拢拢衣袖,他微微一笑,朗声说:“对,车上说,车上说。”
两人相继被书童搀扶上车。马车辚辚续行。
好啊,你们竟然行贿,看来,一定在拍一部很红火的片子。哼,我记着你们了。哪天,我去检察院告你们,这样,我不是有事可做,不会再失业了么?哈,我真太走运了。对了,那东西一定是宝贝,洁白细腻,太稀奇了。方玉宝暗想。
他得意地四处走动,忽然,他发现一个黑忽忽的东西半掩在落叶中。他拾起来一看,原来是个小小的计算器,旁边还有一个小小的袋囊,提之颇沉。他瞧都没瞧便都揣进裤袋里。这一定是那高警官掉下来的东西,说不定她就在这附近,还是逃命要紧。
方玉宝尽捡密密的树丛钻进去,他气喘吁吁地走着。也不知道走了多久,终于走出树林,他累地一屁股坐在地上,边搧风,边喘着粗气。
现在,高琳,还有公安局的人,总没法找到自己了。他这样想。
一对荷锄的年轻夫妻走到他身旁,他们惊异地瞪着他,那异样的表情,方玉宝觉得他们当他成外星人了。他们系着蓝色粗布长袍,裤腿衣袖高高挽起,发髻高盘。
方玉宝笑嘻嘻地主动问道:“大哥,大嫂,你们好,请问,这里是什么地方?”
“这是和平寨,你,你是谁?”那男人怯懦地答道,他的妻子躲藏在他身后。
“哦,我不会是坏人了,大哥请放心,我是问你这是什么县,或者是什么市?”方玉宝笑道。
“县?市?”男人迷糊地瞧向他妻子,“我只知道我们这是渔阳郡,小哥,你的话,我听不明白。”男人老老实实地回答道。
“哦?”方玉宝抓抓头皮,他不知该怎么说,想起刚才的疑问,他问道:“大哥,你们这身打扮,是在拍电影吗?”
“拍电影?”夫妻二人满头雾水。
方玉宝慌了神,他急急问道:“难道,你们连电影也没看过?”
那男人这时却恼怒了,他扔下锄头,愤愤地说:“公子,你是外地人吧?在你们郡城,瑶税,赋税我都交了,现在,我和老婆回家种田,我们的税也都交足了,你还要找我们干什么?”他妻子紧紧拉住他。
方玉宝明白,这些年国家对农业的政策很好,农村的税收早就免除了,难道这里还要交税?“你们种地还要交税吗?”
“哪里不要交税?每到收割季节,郡城就会派人来催租子,哪一年不是这样?公子,你这话就奇怪了。”那男人不解地说。
“郡城?”他是在和自己演戏,还是他们这地方仍是化外之地,改革开放竟没有深入到这里来?方玉宝心想,化外之人,见解和见识相差太大,还是别和他说了,经过刚才那急急奔跑,他觉得腹中空荡荡的,想吃点什么了,他便说:“大哥,我能去你家吃点什么吗?你放心,我会给你钱的。”
男人正待回答,一个胡须飘洒的老者飘然而至,他定定地瞧着方玉宝,问那男人道:“勇娃,这人从哪里来的,他的穿着这么怪诞。老夫也算走过不少地方,都没曾见过这种服饰,没盘高髻的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