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玉宝乐了,他不再愁眉苦脸,眉目舒展,放开腿大步朝林中钻去。昨晚的雨水竟没有把林内地面弄湿,阴暗寂静的感觉没给方玉宝带来惧怕感,他反而呼哧呼哧,更快朝树林更深入钻进。不知走了多远,方玉宝却站立不动了。他忽然想起一个问题来。他知道,那古武士并不笨,自己这样不明方向地奔跑,真的能跑过武功远胜过自己的他和那翠儿吗?当然不能了,那不如躲藏在这近处,让他们以为自己逃跑了,岂不是胜过这样逃命么?
方玉宝为自己的小聪明暗暗叫好,他为了做得更好一些,特意向前面又跑了一程,故意折倒一些树枝柴条,然后他才折回来,爬上高高的树梢,高枕无忧地眯眼睡了起来。
马车车厢内,翠儿侧脸问彭兰陵道:“彭,彭公子,你家世代从医吗?”
彭兰陵瞟了她一眼,似乎不屑回答,呆了会儿,他恶声恶气地说:“这和你有什么干系吗?”
翠儿没想到他受制于己,却仍不屈服,不求情,以这恶劣的态度待她。她柳眉斜挑,大眼圆睁,“你,你怎么是个这样的人?”
“哼,难不成要我供着你?你既抓了我,要杀便杀,别啰嗦。”彭兰陵雪白的脖颈一梗,他冷声道。
翠儿倒怔住了,她愣愣地瞪着他,忽然,她的脸微微泛红,她掀帘瞅了瞅外面,低声道:“你,你不一定是我们想抓的人,你这样说,若是审大哥听到了,他绝不会放过你的。”
“哦,也是的,那,既然我们不是你们要抓的人,你就放我们走吧。”彭兰陵脸色一缓,他恳求道。
“不行,到了渔阳,审大哥还须和一些要人商议一番,确定你们真的无关,才能放了你们。”翠儿坚定地否决了,她觉得语气太过生硬,又轻声解释道。
彭兰陵脸色煞白,他隐隐察觉,他和方玉宝或许与这事极有关联,若真这样,这次,恐怕真的难以脱险了。想着,他坐立难安了。
“翠儿。”古武士又掀开帘幔,探头招呼道,他面色凝重,眼神忧虑,“这小子怎么去了这么久?”
“啊?难道,他逃跑了?”翠儿陡然惊呼道。
古武士缓缓点点头,“我怀疑,他刚才故意跌倒,让我们以为他不会武功,这样,他便可以在我们放松警惕时,溜之大吉。”
“那,怎么办呢?古兄。”翠儿急忙问道。
“刚才我还以为,他不会独自逃跑,现在看来,他应该是抱有能跑便跑的打算,先行跑了。”古武士不急于回答,他接着说下去。
“我们快去追吧。他一定没跑多远。”翠儿提议道。
“当然会追了,只是,你却要守在这里,我想,他或许会声东击西,乘我去追时,他突然来救这人了。”古武士眨眨眼,他说道。他所想甚是周全,几乎把方玉宝可能想到的,都想全尽了。接着,他让翠儿移过脸去,低声在她耳边说了几句,翠儿点了点头,他这才放下帘布,陡然拔起身子,像一只黑色的苍鹰,朝方玉宝逃去的方向追去。
古武士凌厉的眼睛扫视了周遭的地形,这片矮灌丛并没有引起他太多的注意,他把眼光投入那片深黑幽暗的树林。他身形缓缓飘忽起来,看来极慢,移动却快速异常,在快近林缘时,他像一只敏捷的野兽,身子微探,猛然扎进林中。他深知“逢林不入”的江湖忌讳,因而行动起来,快慢节奏掌握极为精当巧妙。
他身着黑色劲装,这很利于他在这幽暗的林中移动,对方也难以对他构成威胁,他倒更易于切入,出其不意地攻击对手。他一边凝神倾听各种声响,一边判断着前进的方位,在旁人看来,只能看到一个鬼魅似的暗影在林中跳跃飘忽,闪烁不定,忽然停了下来,却如一个兀立的树桩,忽而动起来,与万千树干相仿佛,恍惚游移。也不知走了多远,他变得越来越茫然,这小子,难道真逃得无影无踪了?
古武士细细地观察着,他的眼睛在林中晶晶闪亮,他没放过任何细小的蛛丝马迹。当他在来回徘徊,举棋不定时,他看到一只马蜂正朝他飞来。忽然,他慢慢地笑了。他抬手扬指,一道劲气朝那马蜂刺去,马蜂吓了一大跳,从来只有它刺别的动物,今天却有怪物向它进攻了,它大为恼火,在几次三番进攻未果时,忽然,它掉头溜走了,不一会儿,只闻嗡嗡的轰鸣声,一大群黑压压的马蜂铺天盖地朝古武士涌过来。古武士不慌不忙地托起双掌,两蓬暗红的劲风呼呼朝马蜂刮去,有枝条咯吱折断,哗啦啦掉在地上。让人惊异的是,那些密密麻麻的马蜂,似乎受控于古武士那双吞吐自如的手掌,他让它们朝哪里去,它们便乖乖地往哪里奔去,于是,整个山林,竟可被这些马蜂驱扫得再无容身之处。不仅仅是人,连鼠兔等兽类,也无以遁形了。
没多久,树梢上“啊”地一声尖叫,有人似乎被马蜂蛰得吃痛不住,叫出声来,那人抱头鼠窜,猴急着从树上滑下,急急在林中奔窜,他不时撞在树干上,砰砰有声,但他仍忍住痛,爬起来继续向前奔跑。
古武士得意地哈哈大笑,他猛一甩双掌,那些筋疲力尽的马蜂如获得自由般,哪敢再在这里逗留,一下子逃得无影无踪。古武士这才朝那抱头逃跑的人追去。不大会儿,他追上了他。这急急奔跑之人正是方玉宝。古武士笑嘻嘻地拍拍他的肩膀,方玉宝吓得大叫,“马蜂大爷啊,我没招惹你们,你们追得这么急干什么呢?你们放过我吧。”
“哈哈,现在是古大爷在找你了,你不是很会躲么?臭小子。”古武士得意地拍拍方玉宝,方玉宝吃不住他的大力,跌跌撞撞地几乎又仆倒在地。他心里直骂娘,你妈妈的……,你这魔鬼样的人,找我有什么用?是让我来修理你吗?你记住,我方玉宝就不信治不住你,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今天让你占个便宜。他的脸上虽没有被马蜂蛰到,可手臂,头颈等裸露部位,一个个隆起的大红包,让他痛在肉上,哭在心里。
众人见方玉宝满身大包,灰头土脸走回来,都指着他,各自捧腹,哈哈大笑,“你小子不是想逃么?怎么又带着包包回来了?”“你还不谢谢我们古大爷,不是他,你会让蜂子给吃了,哈哈。”“没关系,那是马蜂和他亲嘴弄的。”……众人笑作一团。只有彭兰陵笑过后,怜惜地望了他一眼,恳求翠儿从他身上取药为方玉宝敷上。
“好了,接着赶路吧,时间不早了。”古武士忍住笑,他催促那两武士道。他瞥了方玉宝一眼,冷冷吩咐道:“一并点了这小子的穴道,把他塞进车里,本公子可不愿再见他玩花招了。”
他这话音刚落,却被方玉宝身上发生的变化惊呆了。一时间,众人都瞧起热闹来,谁也没有动弹了。
让方玉宝意想不到的是,在那马蜂蛰过之处,那一个个隆起的大包在他体内掀起了轩然大波。
那些大包竟在涨痛之际,慢慢地消退,可这马蜂的毒素不知受什么引诱和激发,全都窜进他的身体之内,而他体内的血液,像一潭死水被激活一般,呼呼游动起来,它们仿佛汇成了一条潺潺不绝的溪水,没多久又成了川流不息的河流,这些毒素被卷入其中,咝咝乱跳,有些像鱼儿般窜起,不大会儿,血液汇成的河流带动方玉宝体内的经脉中的劲气,无论污秽,清浊之气,都被席卷着,汇入这浩浩荡荡的洋流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