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已处山的半腰,或疏或密的树木遮蔽了前路与去路,人在林中,无法瞧出山形地势,只如无头苍蝇般见路找路,无路便朝高处或低处走。那几人正位于比三人更低洼的地方。方玉宝把高琳倚靠在树荫下,他抬眼瞧见那几人,几乎惊叫出声来。
他们正是张太良,铁娃和马立三。几个与马立三一样披覆沉重铠甲的士兵在一旁刷马。唯独不见那少主。
“方兄弟倒没事,我担心郡主,被那可恶的郎中给算计了。”马立三坐不住了,他霍地站起身来,愁苦着脸,来回踱步。
郎中回头瞧了眼方玉宝,不禁问道:“你真姓方?”
“怎么,现在知道我不是了吧,我姓方,不是什么少主,皇子?”方玉宝赌气道。他愤愤地转脸不瞧他。
“呵呵,对不起,只因家父被害之事,儿戏不得,情急之下,错怪兄台了。”郎**手致歉道。
“看来,没找到这郡主,他们不会回去的。”老人低声说。
“怎么会让他们找到呢?哼,那我岂不是白忙活了。”郎中轻蔑地说。
“他们能找到这里来,已是不易,你瞧,那张太良正朝这边张望,我们且先退身避一避,彭越没对你说过吗,张太良随城主南征北战,大大小小的胜仗恐怕有百来起,能找到我们,不足为奇的。”
“我知道,哼,他,哪天会比我爹更惨的。”郎中嘲讽道。
“错了,张前辈会得善终的,他的运气一定是最好的。”方玉宝插口道。
“你会卜算?别在这信口胡说,一边去。”郎中撇撇嘴道。
“你不信?那走着瞧好了。”方玉宝赌气道。
“别斗嘴了,他们来了。”老人打断他们的话。“你们快藏到树后,让我来应付他们。”老人说着,他当先迎上前,朝张太良等人走去。
郎中鼻子“哼”了声,他迈步朝林丛绿荫深处走去,走了几步,他催促道:“还不快把郡主背进来吗?”话未说完,他又生生吞咽下去,他迅快转过身来,推搡正弯身的方玉宝一把,方玉宝绊了个趔趄,郎中一把背起高琳,两人接连隐身于阴暗的绿叶丛中。方玉宝疑惑不解,这人的个性真正怪异,一会儿凶巴巴的,一会儿却来帮我忙背人了,我才不受你人情呢。
“师父,你老人家在这啊。”铁娃兴奋地呼喊道,他快步走上前,喜悦莫名。
“嗯,铁娃,下山这么久,为师终于见你一面了。”老人隐隐责怪道。
“我,我抽不开身来,师父。”铁娃搓动大手,他讷讷地说。
“对不起,朱大侠,令徒跟随老夫走了不少地方,无暇来看望你老,他诚实厚道,讷言敏行,老夫正在向您致谢,谢谢你培养出如此出色的徒弟来。”张太良拱拱手,他恭敬地说道。
“这没啥,他跟着你张太良,能闯出一条明路,为苍生谋幸福,此为天之幸也,老夫也觉快慰了。”
张太良听他话中有话,朱大侠的话,他确是不好回答的。不过,现在却不是谈论这话的时候。思忖片刻,他说:“朱大侠所言甚是,只是,事情并非你想那样,老夫不是修士,上谏之言,听与不听,全在城主大人了,对了,请问朱大侠,你可曾看见两男一女朝这里走过?”
“看见了,只是他们走得甚快,老夫也没询问他们。”老人一口应承看见,众人大喜。
“哦,朝哪去了?”马立三连忙插口问道。
“朝你们来的方向去了。”老人抬手指向张太良他们来的方向。
“我说朝那去了吧,你们不信,来回这样走,郡主,郡主都不知到哪去了。”马立三哭丧着脸,哀声说。
张太良望着那方向,他没有言语,呆了会儿,他拱拱手说:“谢谢你了,朱大侠,郡主失踪事大,老夫便不陪你了,告辞。”
铁娃瞧瞧张太良,他怔怔地愣在那里,半天没动弹。
张太良回头说:“铁娃,你随朱大侠回去呆几天吧,你们师徒这么久不曾见面,也该聚一聚了。什么时候想出来,你再来郡城找我。”
“我,我……”铁娃面红耳赤,他结结巴巴地,想说什么,却没说出口来。
“张师爷,没他保护,那怎么行呢?”马立三连忙问道。张太良却拉住他,两人拉扯着走远。
“铁娃,你陪他们去吧,你只要不做有违道义的事就行了,走吧,我这把老骨头,不要你惦记着。”老人说着,他缓缓转过身,他很觉感伤,这老实的徒弟,他视同如儿子,但他又如何能让他陪着自己,终老于山中林海?“他们需要你保护,也需要你帮着去寻找郡主,你还不去?”老人回瞪铁娃一眼。
铁娃泪流满面,他嗫嚅道:“师父,铁娃有了房子,再来接你出去。”老人挥挥手,铁娃这才扭头离开。
“师爷,你让铁娃留在那里,那怎么行呢?没有他,就算那郎中在这里,我们也没有一定能抓住他的把握啊。”马立三跟随张太良身后,他低声提醒道。
“我知道,你不必多说。”张太良冷冷地打断他的话。
“你知道,知道还让他走。”马立三皱着眉头小声嘟囔道。
“马统领,你让我们的马先走,记住,你吩咐他们在前面某条岔道口等候着,而你,却跟着我,先走一程,我再告诉你接下来该干什么。”张太良见没有注意他,他才低声对马立三说。
马立三虽然很觉疑惑,但对张师爷的话,如何不听,他依言行事,先把士兵支走。两人沿着山道拐过一个弯,张太良吩咐马立三爬上树去,马立三立时会意,张师爷是想让自己瞧瞧那老头在干什么,他沿树攀爬而上,远远站在高处,如猴儿般蹲坐着。
“你们出来吧,他们已经走了。”老人目睹这一幕,见众人已离去,他这才扬声说。
方玉宝当先跳了出来,他嘟囔道:“操,这山上怎么这么多蚊子,你瞧,一个大肉包,痒死了。”他扬扬手腕上的肿块,老人没有理会。他搓了会儿,抹了点唾沫。
“小子,你竟自顾自走了,好,我也不背她了。”那郎中尖声叫着,不一会儿,林中先后钻出两个人来。鲁元郡主在前,郎中在后。原来,郎中把她的穴道给解开了。
老人怔怔地望着高琳,方玉宝急忙躲在老人身后。“这位小姐,不知如何称呼?”
“我叫高琳,老先生是?”高琳见老人很有礼貌,她也谦和地说。
“老夫朱家。”老人随口地说道。那郎中想说什么,却住嘴不说了。
“高小姐和城主大人有何关系?”朱家扫了他一眼,接着问道。
“城主大人?”高琳甚觉疑惑,她不知道谁是城主。
“城主大人鲁汉,你连这都不知道?”方玉宝从朱家背后探出头来,他问道。
“老人家,我姓高,而鲁汉姓鲁,我们没有任何关系的。”高琳答道。她在嘀咕,我是中国人民警察,至于什么城主大人,和我半点关系也没有,你问这关系干什么,再说,你们这装扮,不知是演戏,还是大山里的夷民,真莫名其妙。她边说着,从内衣摸出一个精致的小包,她找到一个风油精样的小瓶,抹擦少许放在盈白的手掌,然后涂抹肌肤裸露处。她在警校常受过野外生存训练,这些蚊虫之类,她早有防备法子了。
虽然她所穿不再是便衣,而被人换成红艳的衣裙,可她身上的东西,却没被人调换过。
朱家眼睛里的光芒愈来愈盛,他一瞬不瞬地瞪着高琳。这女人,行为怪异,言语违常,她到底是什么来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