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做的人?”容许兀自冷笑。
佟未暗自感到几分失礼,遂转身离了烛台往床榻走去,忽而耳旁想起方才喜娘那句“春宵一刻值千金”,不由得心里一阵乱跳。
果然听容许在身后问自己:“很晚了,你不准备休息吗?”
佟未白皙的面颊刷得通红,她一本正经地转过来看着新郎,严肃的神情里带着几分不好意思,咽了咽口水道:“容许……我们……”顿了顿,仿佛是鼓足了勇气,“我们虽然拜堂成亲是夫妻了,可我们素不相识,互相都不了解对方。我已经二十岁,而你也二十七岁,我们都不是小孩子了,都很明白夫妻之间该做什么,该有怎样的生活。但是现在你和我连对方是什么样的人都不清楚,一切是不是都该让他顺其自然一些?容许,我佟未既然已是你的妻子,不管我愿意也好不愿意也好,这都是无法改变的事实,而我们也没有能力与命运抗争。我不晓得以后的日子该怎么过,但日子总还是要过的。所以,希望从现在起,我们彼此能互相尊重,让我们慢慢地熟悉和了解对方,让日子过得平静安稳一些。如此,不仅我们可以轻松,我们的父母和家人也能更放心。”
容许听佟未一口气说完这些,面上的神情却始终不见变化。回忆那日往靖康公府上送聘礼时遭到的冷遇,容许很明白自己在佟家不受欢迎。恒聿曾说过佟未是佟家上下的掌上明珠,那也就意味着,是佟未对这门婚事极度不乐意。
而外界的传闻也丝毫不假,从佟大小姐这几句话不难看出,三从四德之类的确不存在于她生命里,新妇该有的娇羞腼腆在她身上分毫不见。
“那你想怎么样?”容许简单地反问了一句算作回应。
佟未一愣,继而回头看着那张铺满红艳艳被褥床单并洒了红枣、花生的喜床,柳眉微蹙,“比如……今晚我们怎么睡?总不见得大眼瞪小眼这样过一夜吧!以后还有数不清的晚上,我们又能熬多少天?”
容许清咳了一声,上前将床铺上的花生、枣子等吉祥东西拿下,卷了一床被子立在一边,面无表情道:“现在在京城,自然什么都我们说了算。但等我们回了杭城,家里有我娘她们……很多事情就没那么简单了。既然你我已是夫妻,有些事情回避与否,其实没太多意义。”
佟未骄傲地看着容许,却没有说话。
“难道你不知道,我只是来京述职很快就要回杭城的?”容许补充了一句,“那天我对岳丈大人提过,并得到了允许。”
许是想到要和父母分离且从此相见不易,佟未眼圈骤红,但强忍了悲伤,对容许冷声道:“我自然知道的。但不管去了杭城后要如何,现在、现在我还不习惯身边睡一个陌生人。”话说得这样直接,佟未不禁羞赧。
明眸含露,几分悲伤锁在眉头,微微别过头掩饰心中羞涩,于是粉颈微露,自上一张白皙天然的美丽脸庞。容许眼中,新娘是如此妩媚动人,可……却是个完全陌生的人,甚至她的心,可能也永远不会属于自己。
心中一动,容许发现今晚的自己有些言不由衷。
“你能明白最好。”容许转过身,让自己的视线脱离美丽的新娘,“早点休息,明日我们还要进宫谢恩。另外,后天就要启程回杭城,所以明日下午就送你回门,当然……这些事情我都与岳丈岳母请示过。”
佟未缓缓走到喜床前,伸手放下鸳鸯帐子,口中喃喃显得很不情愿:“我知道,我都知道。”随即就钻入帐子里,竟合着一身凤冠霞帔躺下了。
回首看着被塞得密不透光的喜帐,莫名地,竟更想看见里头的新娘。嘴角微微一动,容许暗自苦笑,“难道,这就是恒聿说的,一见倾心?”
婚房外,阻止了喜客闹洞房的恒聿正准备离去,却在院门处遇见了从小跟着佟未的采薇,想起自那日一别再未见过佟未,他忍不住问:“你家小姐还好吗?”
采薇左右看了看,见无人在周围方无奈地叹道:“小姐回去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哭了好几天,老爷夫人都不敢劝。最后还是大少爷把道理和小姐讲了,小姐才清醒过来。可今日出嫁时,小姐怎么也不肯上妆,旁人只道是小姐素来不喜欢胭脂蜜粉什么的,其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