恒聿心中仿佛压了一块大石般沉重,他记得的,佟未曾说过:
“女为悦己者容,这妆容自然要做给心上人看。聿哥哥,小未将来要把最美的那天留给你。”
采薇见恒聿神色凝重,心里也不是滋味,但还是认真道:“恒公子,奴婢是个小丫头,书虽读得少,但有些道理奴婢还是懂的。如今我家小姐已经是平南侯夫人了,她与您之前的那段……还是、还是不要叫人发现的好。您看我家夫人那么慈祥的一个人,但对几位少奶奶还是这般严厉的。而我家小姐往后要去杭城,京城离那儿那么远,万一姑爷家的老太太不喜欢我家小姐,夫人和老爷想护都护不到,如果再有什么节外生枝的事情,那日子不知道要怎么过!”
恒聿看着采薇,无奈地苦笑,“这些话,是佟少祯要你嘱咐我的?”
采薇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垂首低声答:“大少爷嘱咐了,而夫人她……也叫奴婢今日若遇见您,一定把这些话说了。”
恒聿心中了然,拍了拍采薇的肩膀,“以后去了杭城,你家小姐就全靠你了。”说罢旋身离去,唯留采薇在门口目送他落寞的背影。
翌日,一切如容许所言依序进行着。进宫谢恩时,佟未的确从瑜贵妃的脸上看到了胜利者的姿态,她很悲哀自己成为一个帝王宠妃用来报复人的工具,于是有一个古怪的念头从心里冒出来——如果和容许相处愉快,那么瑜贵妃不就输了?而自己,也就不会沦为她报复容许的工具。
但这一切,可能吗?
俯首谢恩时佟未偷偷看了一眼容许,可这个男人还是一脸的冷漠,不笑不怒,真真一个冰做的人。
出宫后,这对新婚夫妇一起回了靖康公府,佟淮山与两个儿子在前厅与女婿说话,佟未则被母亲和嫂嫂们拉到了后院。
何美琦一直都挽着女儿的手,左也是嘱咐右也是嘱咐,直到支开了两个儿媳妇,才道:“好孩子,娘说的话你一定要记住了。婆婆不是娘,你和她隔了层肚皮就是两家人,再亲亲不过骨肉血亲,一个不愉快了就会闹矛盾。你是娘的闺女,你耍耍脾气闹闹性子,便是娘心里不痛快,过两日也就忘了。但你看看你的两个嫂子,她们可曾敢在娘面前耍脾气,若是敢,娘定要记一辈子了。娘不敢自诩是个好婆婆,但待你两个嫂嫂也算亲厚。可在娘心里,你和你的哥哥才是宝,娘可不敢违心地说我对你的嫂嫂也一视同仁不分彼此啊!”
佟未依偎着母亲,她不愿娘为自己担心,只乖巧地应道:“我不去惹那容老夫人不就好了,我好歹是靖康公的女儿,不看僧面看佛面,我想她不会太为难我,娘尽管放心就是。”
何美琦叹道:“就是因你的出身好,我们佟家比容家尊贵,你婆婆才容易心里不自在。你说的也对,少和她打交道,每日晨昏定省打个照面,平时就别在她眼前晃了。另外……”
“另外什么?”见母亲停了许久似在犹豫,佟未离开母亲的怀抱,起身报以一张笑盈盈的脸。
何美琦道:“这些天我派人打听了一下,听说自从两年前冯梓君的长子死后,她就认为长媳是不祥的人,于是处处为难她刻薄她,杭城那儿都传遍了。奈何容家位高权重,谁又敢说什么。可见……冯梓君不是个心善宽厚之人,你一定要多小心。好好照顾你的丈夫,不要让她有机会寻你的不是。”
佟未长眉稍紧,心里略感不安,疑惑道:“冯梓君就是容许的娘么?那娘你说这些到底是为了……”
何美琦看着女儿明亮清澈的眼睛,紧紧握了她的手低声道:“未儿,你和恒聿那些事情,千万不要叫别人知道了。娘不多说,你是聪明的孩子,一定能想明白的,是不是?”
听到这样的嘱咐,心里如翻江倒海般不自在。佟未轻轻靠上母亲的肩头,将一张悲伤的脸藏在她的身后。
脸上的神情可以藏匿,可心里的痛该怎么办?难道从今往后,恒聿就是连想也不能想的人?那一日为何要对他说这样决绝的话,明日就要走了,这一生真的再也见不到他了?
“未儿啊。”何美琦轻抚女儿的背脊,语重心长道,“咱们无法抗拒命运,但咱们可以决定生活。往后的日子爹娘不在身边,你千万要好好照顾自己。容许这孩子看着有些冷冰冰有些木讷,但你要知道,能够驰骋疆场统帅三军的,一定与凡人不同。娘知道你心里只有恒聿,可你也得记住,从今往后容许才是你的丈夫,才是要与你相伴一生的男人。如果你一直都无法放下恒聿,那你这一生,都不会快活。”
饮下痛苦的泪水,佟未紧抿了嘴唇来压抑心中的悲伤,许久,终哽咽着答应母亲,“女儿一定不让您担心,一定过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