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许愣了愣,刚轻声应了个“是”字,就见新娘自行伸手扯下了盖头。钗环叮当,一晃而过的鲜红后面,露出一张干净清秀、尚带几分稚嫩的脸。
新娘黛眉如柳、明眸似潭,红唇欲动未动,娇嫩欲滴。
容许微怔,心内不得不暗叹造物主的英明,便是如此容色,方配得上这黄莺出谷的美妙嗓音。他已听说了佟大小姐的娇蛮霸道,却没费心思想过,佟未会是个姿色卓越的美娇娘。
更让容许不可思议的,是他第一次知道,原来新娘子可以素面朝天。
容许没有看错,此刻穿一身华丽内造凤冠霞帔的佟未,的确是带着一张干干净净不染半分胭脂的脸出嫁,今晨任凭家里的嬷嬷老妈子怎么哄,她就是不肯上妆。
嬷嬷说:“新娘子要风光体面,要艳压群芳,这样姑爷才能喜欢呀!”
佟未答:“那嬷嬷你快上妆嫁去吧!”
老妈子说:“我的小姑奶奶,新人总要做新妆,这也是咱公爷府的体面呀!”
佟未答:“不如把金子贴在脸上,就更体面了!”
双方僵持不下,佟未本就对这桩婚事窝了一肚子火,见众人不肯罢休,索性撂下凤冠霞帔对着一屋子人道:“我就穿家里的衣服嫁过去,不稀罕这些东西。要是他容许看不惯,尽管休了我,正求之不得!”
可是,当满腹委屈的佟未看见众人簇拥着母亲何美琦到自己面前时,所有的脾气都没了。她不愿意让善良的母亲伤心,因为她知道,对于这桩莫名其妙横飞而来的婚事,家里谁也不乐意。
既然大家都不高兴,那自己欢欢喜喜地出嫁,也许对家人而言,姑且是一种安慰。
“小姐不爱胭脂,也不是今天的事情,这凤冠霞帔那么鲜亮华丽,足够体面了。”何美琦当即就替女儿解围,之后含泪看着女儿穿上礼服,并亲手替佟未戴上凤冠。
把女儿养到二十岁,虽然要顶着旁人对自家“老姑娘”的指指点点,可是这样善良可爱的女儿,就是要她养一辈子又如何?只是,皇命难为,这是女儿的命数。
婚房内,红烛照佳人,映在壁上一对身影仿似并肩而立。
但,事实上佟未与容许不仅身距五步远,他们的心,更是各自天涯。
“你也不想娶我吧!”佟未手里还拽着喜帕,扬起下巴看着容许,“难道,你没想过去拒绝皇帝?”
“因为那不现实。”容许清咳了一声,他意识到自己从佟未掀开盖头起目光就不曾离开过她。
“对,不现实。”佟未兀自喃喃,极无奈地别过头去看着案头上高大的红烛,那蜡烛比自己的手脖子还粗,绝对可以燃烧一夜,只是……这红烛为何不流泪?
佟未好奇地凑过去,但蜡烛只是直挺挺立于烛台,烛身上看不到半点滚泪般的蜡油垂落下来。
容许莫名猜测起佟未的心思,情不自禁移步到案前,却又面无表情地为她解惑:“蜡烛在地窖冰库里冻过,再点燃,蜡油就不会滴落了。”
“原从冰库里拿出来的!”佟未转身来看着容许,仿佛很不经意地说,“你们家的东西都爱放到冰库里去么?”
容许一愣,反问:“为什么这么说?”
“人家……不都说你容侯爷,是冰做的人吗?”佟未口中不让,眼睛却就着烛光打量起了容许。不可否认,这个男子若拿去与恒聿比较,不仅分毫不差,更多一份阳刚之气。毕竟一个年纪轻轻就经历沙场统帅三军,而另一个则如暖房里的花朵,从未经历风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