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静静等她开口。
“我不知道你是用什么办法引-诱他,不管你因为什么目的接近他,请一定不要伤害他。”她的话语中带着真心。
我沉默,听她换了一种明媚而轻松的语气:“圣女甄选已经结束,我没有选上,也许,还是更适合待在这个小山村。”
“结束了?”就一天?
她似乎没料到我会这样问:“..是,结束了,此后六十年都不会有了。”
“什么意思?”
“这一届的圣女已经选出,天照各国的甄选都已宣布终止。”
圣女出现了?我的心奇异地一跳,随后轻笑,是了,还在妄想自己是玛丽苏女主,各种牛逼身份只为自己而来吗?
只是,心里那种曾经在裘府藏书楼一闪而过的沉闷感,是从何而来?
“对了,”她不经意得提起,“我见过那个圣女,长得真漂亮!听说是从崖山滚下来,恰好被圣女教负责人救下,后来诊治过程中无意发现她就是圣女教一直寻觅的圣女人选,便发布信息宣告天下了。”
“唉~”她突然叹息,“有些事真是天注定,我们苦苦相求之物不过是人家无意间的好运,上天好似把宠爱全给了她一人,叫我们这些凡人衬得可怜又卑微。”
我又是一阵奇异的心跳,突然察觉到头顶上的光环微震,好似一只手拨动了轨迹。
“你虽然长得也不耐,跟人家相比可差远了,你又瞎又瘸,人家可是有个在京城当大官的爹,通身的气度,就瞧着不同于普通女子。”对我竟同情,对圣女是欣羡,随后又是闷闷不平的叹息,”要是姬大夫喜欢上那么一个人,我也认了。可,可为什么他偏偏,偏偏喜欢你这个除了外表一无是处的女人呢?”
“喂!”我悠然靠在门后,“说话注意点。”
她住了口,就在我以为她离开时,她轻声道:“你一定不要伤害他,不然我不会放过你!”似乎带着不易察觉的哀求。
这姑娘倒是真情。
听着脚步声远去,我心想,谁伤害谁还不一定呢,我的小命可掌握在他手上。
姬流苏推门而入时,我同样站在门边。
“有人来过吗?”进门第一句他说。
我点头,看着他浅淡如月的脸庞一凝。
“不问我是什么人吗?”我悠悠道。
他垂首:“没事就好。”
我微怔,看到他如往常走近药房,才慢慢开口:“是柳姑娘,她...应该是来道别的。”
“是吗。”他随口答出的是陈述句,往锅里参满水。
“对了,你不是想洗澡吗。”他盖上锅盖,转过身来。
我看着他如冷月般的清水眸,一时没反应过来:“洗澡?你的意思是...我可以碰水了?”
“嗯。”他看向发出轻响的大锅。
“姬流苏。”我看着他永远干净整洁的白衣,“当初我昏迷的一个月里,没有清洁过身体吗?”
他身子站得笔直,依然看着大锅:“怎么突然问这个?”
“我只是想知道,我......我等会得换多少桶水才能将身上洗干净。”
他似是舒了一口气,转过身看我的衣角:“不用担心,水足够。”
“那——等会儿,你给我洗澡?”
他一噎,见我抚上肩膀,清水眸中跳了跳。
“我自己洗怕扯到伤口,好不容易结痂的。”摊手无奈的样子,其实就是想调-戏他。
“你确定?”
我认真的看着他的眸子,突然问;“我昏迷时,你真没有擦拭我身体?”
他缓慢眨了眨眼,如停在树上的蝴蝶轻抖着翅膀,我不确定他此刻的神情是尴尬。
“不说话,就是有啰?”我丝毫不脸红,“我猜你帮我清洁身体是蒙上眼的吧?”书里的医者总是君子。
他似乎想点头,我突然插话:“那不是全靠摸?”
如果有一口水,我猜此刻他一定会喷出来。那眼中的无奈终于显露。
“在医者面前没有男女之分。”
“那你是承认你碰过我,并且,没有蒙眼?”
他却坦然无波:“是又如何。所以你要我帮你洗澡,看得更彻底?”
他说话总是让人牙痒痒:“我是医者不介意名声,可你是未出阁的女子,不知道廉耻二字吗?”
我却气笑了:“呵呵,干嘛这么严肃?我只是随口问问,又不要你负责,看了就看了摸了就摸了,又不会少块肉。”毫不在意的语气掩藏了轻微的尴尬与羞涩。
“你真是,无药可救。”他第一次磨牙。
“谢谢夸奖!”我朝他粲然一笑,突然指着他背后,“快!水漫出来了!”
最近几天,姬流苏出去的时间变少了,大部分待在院子里整理草药,据他的说法,入冬后,山上的草药几乎枯萎殆尽,这时节很难采到品质上等的。
刚吃过午饭,有人匆匆敲门。
“姬大夫,你快去看看俺娘吧!她又吃不进东西了!”来人满头大汗,气喘吁吁。
姬流苏立马提了药箱跟在那人身后,临别的眼神分明在说“记得我的吩咐,不准开门。”
目送他离开,突然想到,抛开那些暗杀追杀,其实我们这样真的挺像隐居山林的小夫妻,日子平淡却细水长流。
有一个做医生的丈夫,至少不用担心生病了。
“咚咚咚”又有人敲门。
“姬大夫在吗?”
我刚想回答,想到姬流苏的吩咐,不知怎么合上嘴。
“姬大夫?”另一个人说。
“阿九?!”我脱口而出,门外的是金吾阿九。
那边顿了顿,突然响起一个惊喜的声音:“小姐!是你吗?小姐?”
“是我。阿九,是大哥让你来寻我的吗?”
那边沉默了一下:“小姐,我们进去说吧。”
我打开门,门外三个男子映入眼帘,其中一个表情木讷的赫然是金吾阿九。
“小姐。”他的表情有些奇怪,喃喃,“没想到你真在这。”
我察觉到一丝不对劲;“怎么了?”
“嘿嘿,没事,”一旁一个大汉笑着说,“就是——来要你的命!”声音陡然狠厉,眼中杀意一闪,笑容无踪。
大惊之下,我疾步后退,震惊地望着金吾阿九:“阿九你!”
他木讷的神情中深藏着无情:“要怪只怪你为什么还没死。”
在那道呼啸的掌风扫来之前,我胸口一闷,倒了下去。
为什么?连大哥也要我的命?为什么!
睡梦中这个声音一直咆哮,带着绝望,带着毁灭。我感觉自己漂浮在无边无涯的大海中,在时而温柔时而暴躁的海浪里起伏颠簸,晃啊晃,身体是一粒渺小的尘埃,每一滴海水都足以将我侵袭得灰飞烟灭,所以浑身是疼痛的,如散架般的痛楚。
突然对来到这个世界感到迷茫,一直追求的不过是安稳度日,为何连这个都做不到?那些人为何一定要赶尽杀绝?大哥,大哥也......
不对,我的意识开始清醒,大哥不是那样的人,单凭金吾阿九我不能怀疑大哥,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我像抓着救命稻草般安慰自己。
肩膀处又开始了熟悉地疼痛,我这才慢慢确定,自己大概还活着。
只是——
“啊咿呀...”
我发出来的声音竟然是这个。而我睁开眼,一片漆黑,不是夜晚的黑,而是与光明决裂的、令人绝望的黑。
我听着身下劣质马车轱辘跑动带来的吱呀声,脑中一时空白。
我,裘千郁,成了一个真正的瞎子,外加哑巴。
身体上所有的痛都不不及心里的折磨。
“哎呦,好不容易捡到个绝世美人,哪想到是个残废!”女人刻薄的声音隔着帘子传来。
“算了,反正是白捡的,好歹能靠那张脸买个价钱。”一个粗嘎的男声。
“嗬嗬~只要不说,谁知道她眼睛有问题,趁她没醒,我们得赶快出手。”女人打的好算盘。
“驾!”马鞭狠狠抽在马背上,车速便得越来越快,我在车厢里被震得四肢痛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