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素意味深长地盯了他一眼,递手用食指点了点他,一副你有古怪的意思。却没多话,一手扯过老纪,朝第七间房间走去。
阿美把铜钥匙和蜡烛递给他们,压着声音说:“你们晚上别四处乱逛,我哥可最不喜欢外来客人这样了。要方便就去第五间房间,没上锁的。”然后轻笑着朝老纪抛了个小媚眼,捏着声音说:“咱们明天见。”
老纪面无表情,象个死人似的一点反应也没有。
元素狠狠地打了个冷颤,看见庄硕他们开锁进了房,也一步跨了进去。
庄硕率先进房,陈宇和叶苋跟在后面。门边凿了一个蜡台小洞。燃起蜡烛。房间三十平方的样子,俱是黑色岩石堆砌凿成。右侧挨边一溜长坑般的石床,占了小半个房间,上面铺着竹席儿。
叶苋指了指墙壁,小声说:“你们看。”
两人顺着她指尖看去,岩石墙壁较高处,凿着数十个二三寸宽的小洞,猛一看去,就如挖空了的莲蓬一样,看得人头皮发麻。
三人对望一眼,俱是同一直觉——这些小洞绝对不止透气孔这么简单。
陈宇帮她卸下背包放到床边,说:“你先休息会,我和老庄聊聊。”
叶苋应着,走到坑边坐下,眼睛还是盯着那些小洞,心中毛毛的,说:“我不累。哎,我们在房间里说话,外面的人听得到吗?”
“伏在门边就能听到,要不你悄悄开门看看。”
她果然蹑着脚象头小鹿似的跑到门边,轻拉开一条门缝朝外看去,那里有半点人影。
“你怕什么?”
叶苋咬了咬嘴唇,转身回到坑边坐下。
“没事儿,有我和老庄一起护着你,安了。”
叶苋嗯了一声,看向庄硕,见他正看着那些小洞,似无意说话。
陈宇卸下背包,脱下长皮靴,倒转倒了几下,“哇咄咄”一阵声响,竟倒下好些沙泥和一片残枯叶,还有两只红头大蚂蚁,在地上打个滚儿,飞似的朝墙壁边沿爬去。
“这也没感觉,你的皮真不是一般的厚。”庄硕嗤笑,放下背包坐在坑边。
陈宇懒得理他,直接就倒在长坑正中间,哎哟地叹了一声:“累死了,我要睡觉!”
虽然房里有两个男人,叶苋也知道出门在外,不是矫情的时候,便弯身直接脱下鹿皮靴子,居然没有什么古怪东西,连沙子也没有。
袜子还算干净,她直接爬上坑边盘腿坐着,盯着墙壁说:“不准睡!聊一会!”
“我困了。”
“要不要帮你提提神?”叶苋竖起一只手,作五爪金龙状。
“聊啥咧。”陈宇爬起来,心中却因为她居然在庄硕面前和自己耍俏皮,高兴得很。
“你说这些小洞通去那儿呢。”她却不玩了,抬头望着墙壁。
“如果我没估计错,会是……”庄硕举起手掌,在上面写了两个字:虫洞。
陈宇瞪了一下眼睛,半晌也点了一下头。
叶苋脸都白了,小声问:“会是什么……”
庄硕冷冷地勾了一下嘴角,在手掌处写:甲虫。
石洞大厅神龛供奉的正是放大了的怪物,那背上的确有甲。尖利的倒钩如磨砺过的黑铁利器,目测具有极强的攻击性,绝非素食类动物。
“别担心,单是以智慧定主仆,便知道那虫子绝对受制于人,供奉动物大都是掩人耳目,操控者才是至关紧要。”庄硕说。
“族长?”叶苋问。
“有可能,不确定。”
“那人有功夫。”陈宇说。
“我知道。”庄硕冷冷说。那人目光精锐,脚步稳健,气息深沉,功力必然不浅。
“我不喜欢他的眼睛。”叶苋呶了呶小嘴,回想那男人莫名其妙的视线,便觉头皮发麻。
庄硕和陈宇对视一眼,同是男人,他们怎么可能看不出那族长过份留意叶苋。直觉告诉他们,那族长并不简单。但诸事暂时未有个头绪,一时也不好推测些什么,多留个心眼是必须的。
“对了,我还有一件事。”陈宇干脆盘腿坐在坑上,身子扭向庄硕。叶苋干脆也学他一样,起身在坑上走了几步坐下盘起腿,三人围成圈儿坐在一起。
其实她并不是个容易和人熟络的人。比喻说一大伙人一块儿聊天,她坐在旁边听着你一句我一名的听得十分高光,然而当有人把她也聊进话题里的时候,总有一种说完这句,下句不知说什么,又或者脑子里一下子想到很多话题,又不知挑那一个来聊更应景的反应。于是经由她这样答了一下嘴,一伙人好象都没有之前聊得那么高兴了,察觉之后,她会莫名地有一丝内疚。
所以一般人多坐着聊天的时候,她都会淡笑着不作声,听这个说得好笑的就笑一下,那个聊得恶搞的就哈哈捂一下嘴,做个最佳旁听者,反倒觉得最适合自己。
陈宇当然清楚她是这样。但此刻,他的眼睛不止望着庄硕,视线更隐隐的含着一股怒意。
叶苋突然觉得气氛有点古怪,她望了望陈宇,脸面绷紧,神色闪烁,却又努力支撑实在。又望了望庄硕,他正半眯着眼眸睨着陈宇,视线里混和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轻佻,戒备,洞悉和意味深长。
这两个家伙,搞什么鬼。
庄硕朝他挑了挑眉,一副有事说事,别特么的废话的模样。
陈宇板着脸孔,眼睛一直瞪着他,不无怒意:“我认为你对叶子……过于留意了!”
旁边的叶苋冷不丁听到陈宇这样说话,不由一个激灵,小脸当场火热,不由推了一下他的手臂,压着声音说:“你胡说啥呢!”
“为啥这样说?”庄硕挑了挑眉,满脸似笑非笑地望着陈宇。
“反正我就觉得是这样!自从你们夜不归宿之后就这样了!走路时明知我拖着她安全得不得了,还不停盯瞟过来留意着她!就连吃个馒头都先递给她,我就不会照顾她吗?当我透明了?”
“那晚你俩究竟发生了什么事?”顿了一顿,陈宇又再绷着脸追问。
叶苋脑袋都快垂到胸口了,真被他这白痴到家的质问方式严重打败了,真想和庄硕说她不认识陈宇的,然后倒头蒙面睡死过去。这人真是长年纪不长脑子的。有事不能先问她吗,他有什么资格质问庄硕啊,要人家说我可从没多想,只是女孩应该多点照顾这样,她可怎么办,他不要脸她还要呢。
“快别说了!”她又羞又急,小声抗议。
庄硕好整以暇地坐着,视线瞥向叶苋。心想如果把那晚怎么吻她摸她压她的事儿说出来,敢情陈宇会当场气到喷血身亡。
看着叶姑娘这般尴尬,他再没事人似的就太不够怜香惜玉了,虽然本来就不屑这样做。但不知怎么的现在有时会不自觉就心疼她,若真窘坏了他会罕见地有些许内疚的。
“男人照顾女人是应该的,何况叶妞还这么听话柔顺的,有啥大惊小怪的。”
人家果然这样答!还柔顺,洗头水吗。
“但你之前不是这样的啊!”
“之前不熟悉嘛。”
“现在很熟悉吗?”也就几天而已嘛,以前正眼都不多瞧人家一下,能一下好成这样?
“比以前熟悉啊。”
“……”
“难道不是吗?还有什么问题呢陈爸爸?”庄硕笑了笑。
视线扫了叶苋下,她渐渐平静下来了,小脸微微地带点冷淡。挪到一边去坐着,垂眼看着手指,互相搅着指头玩。
“我怎么还是觉得你们有古怪?!”陈宇搔了搔头,满腹狐疑,却又无法反驳。尤其叶苋,认识二十多年,那有见过她脸红脸绿的样子,现下只要被庄硕说几句或看几眼,就能把一张小脸红成猪肝一样,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被人海胖一大顿,活活打肿的。
庄硕眯了眯眼眸,牵着的嘴角平复下来,半晌,突然说:“那你当我喜欢她呗。”
区区八个字,竟如五雷轰顶一般,叶苋一下被劈中,只觉全身血液哗啦哗啦的朝胸口撞去!然后被疯狂挡了回来!小脸红得快要滴出血来了。身子挪到已经硬了腰杆的陈宇后面,一动不敢动。
陈宇呆了,一张国字俊脸象忘记了似的半天没摆上表情。脑子完全空白,胸口乱成一窝熬烂了所有质感的粥。
他是真的忘记了脸上要有什么表情,更不知道要怎么做才能让表情顺眼一点点。
“那,骆深……怎么办?”终归不是个死人,没话总能找话,骆深也是他好友吧。
老实说,以前看着叶苋对骆深的态度,话都不会多几句,更别提脸红心跳了。后来叶苋打电话叫他来帮忙搬家,说要和骆深同居。当时他听到都疯了,直接说女孩最好自重自爱,不要吃亏了。叶苋告诉他,两人分房睡的。
他立时安心又放心,却没醒悟,他根本没有资格也不应该去干涉人家恋人的私密事儿,更没有意识到自己这么做是有问题的,而这问题事态严重。严重到他从来没正眼看过别的女孩,严重到他二十七岁还是单身甚至没有正式恋爱过,严重到他总是在骆深面前,和叶苋搂肩拧臂说笑惹得她花枝乱颤,骆深默默无语,而不自知。
只是,不知从何时开始,只要视线触及庄硕,胸口会泛起酸酸的感觉。酸性的味道相当刺激味蕾,不,是精神。看到叶苋因为别的男人脸红害羞,他觉得胸口会痛,初时只是隐痛,渐渐,是刺痛。
脑海疯狂回想起两人毫无间隙的相处方式,她时而淡漠时而俏皮的性格,美丽清纯的样子时……然后演变成剧痛。
“怎么怎么办?”庄硕挑眉,一脸的不在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