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青说先到上面通报一声，叫他们在下面等候一会。
没一会，他就下来了，说：“族长还未吃饭呢，正在打坐冥想，你们上去呈上礼物就好。我得去看着他们逮了蝙蝠各家分派去，分不均匀等下又有意见了。”
庄硕朝元素打了一个眼色。元素立即叫住他，从一包牛肉干中倒了一部分出来，用胶袋包好，递到他手上。
汉青瞪大眼睛，压着声音一迭声推搪，视线有点紧张地望向上面的神祠。庄硕明白，不由分说就把肉塞到他身侧的布包里，招呼众人朝碎石梯上走去。
神祠门边零落着一些黑色瓮子，有些斜歪在地上，盖子掉了，里面流出一些液体。叶苋看到是青黑色的。
门半掩着，留出一道半人宽的缝，敢情刚才汉青只在门外询问。
元素用略带土音的麦国语大声询问：“前辈好，我们路经此地，特来拜访，打扰吗？”
里面传来一把沙哑的男声：“进来吧。”声音沙哑低沉，带着厚重的阴冷气息，象经年不见天日，活在阴暗地窖的养尸人。
心底隐隐有点不详感觉，一时又说不出个所然，庄硕举步上前，推开木门。一阵混和着霉烂和腐臭的气息扑面而来，许是洞里，不，是神祠黑暗阴沉得相当可疑，所有人都莫名觉得体温下降，头皮一阵发麻。
除了叶苋，其他人过了一二分钟，眼神才勉强适应。神祠不大，洞里两端有两条通道，一条朝东面，一条朝北面。
正前方一张破旧的杉木神龛，摆着一只奇形怪状的东西，半米左右，身子立着，纹状的板肚朝着前面，眼下正中一条触角，足有一尺来长，如尖利的倒勾，朝前张狂刺出，外形凶狠低俗。
旁边燃着一盏老旧的煤油灯，玻璃罩子爬满裂纹，光线被砍成无数的碎片再投射在怪物身上，外形越显阴深恐怖。
陈宇和老纪看得直想倒胃口，尼玛的这些部族不是眼盲了就是脑残了？净找些怪物当神供着，这下倒好了，再朝后面走去，不知会不会老鼠也被供奉起来。
神龛下，一张低矮的木桌围着数个破旧得看不出颜色的蒲团。正中坐着一个男人。套一身墨黑色的对襟长袍，样式象道士的短袍。光头，脸颊低瘪，眼窝深陷，有点象包着人皮的干尸，唯那薄而黑的嘴唇在不停张合，让人醒悟他并非如表面般无害。
他双手转着一串类似珠子的东西在念着什么，看不出神情，也没有看向他们。
五人按捺着古怪的心情，元素问：“请问是族长前辈吗？”
男人缓缓睁开细长的小眼睛，扫了众人一眼，视线随即停在叶苋脸上，细长的冷眸闪过一抹贪婪！却瞬即掩去，随即不动声色地移向元素，淡淡说：“我是，各位好。”
元素略一含笑，把手上的礼物放在小桌上：“我们路过此地，特来拜访，小小礼物不成敬意，听闻落山族的阿黑哥说族长阁下为人义气，现下见了，果然名不虚传。”
啧啧，这马屁拍得都飘上天了。
族长瞟了一眼桌上两大包的牛肉干，果然有了些许笑容，沙哑着说：“几位客人远道而来，想必还未晚餐，刚汉青说时，我就命妹妹去多准备些食物了。”
“谢谢。”元素不卑不亢。
“请坐。”男人扬了扬手，示意周脏边得看不出颜色的蒲团。众人只得依次坐下，庄硕拉了叶苋一下，让她微侧着身坐在自己旁边，另一边是陈宇。
“怎么称呼你们？”男人的视线逐个扫了一眼，停留在叶苋的侧脸上。
昏黄的灯光照在她的脸上，如水彩笔下的一抹朦胧，把线条晕淡了开去，越显脸面和脖子如凝脂般雪白幼滑，却透出一抹淡淡的霞色。
许是停留了两三秒的样子，随即移开，轻咳了一下，似是“咕噜”一声咽了口口水。
这点异动如何能瞒得过庄硕？我勒个去，这下麻烦了！
元素显然也觉察到了，随意介绍了一下众人的姓氏，便笑着说：“谢谢族长前辈招待，咱们还有要事得连夜赶路，就不打搅前辈了。”当下作势要起身。
“深更半夜赶什么路？前面好些夜间出没的大型狼群，你以为十只八只？再过去是毒日族的边界，满脚毒蛇恶虫，你们就敢晚上行走？”族长轻哼一声，撅了撅嘴角，脸无三两肉的脸皮牵扯起来，皱皮相互挤夹，越显惊悚。
“呃，我们约了毒日族的朋友，要赶着过去呢。”元素硬着头皮继续说。
“你们和毒日族有交情？”族长皱了皱眉，干瘦的脸浮上一丝冷漠，打量众人时，视线不时扫过叶苋的脸。
不远的通道处，突然传来一把尖利得有如锥子刮玻璃一般的女声：“那部族就一伙黑嘴唇黑手指的女鬼男鬼，你们能和他们有什么交情？”
众人扭头看去，东边的通道走来一个干瘦的女人，捧着一个破旧的大托盘，扭着如板鸭一样的身躯快步前来。
女人二十七八岁，梳着一条大辫子，穿着紧身的红色绣花斜襟衣服，阔大的黑裤子，有点象解放前唱大戏的。相貌和族长差不离，脸颊稍有点肉，嘴唇涂着夸张的颜色，红得相当惨烈。
“我最不喜欢毒日族的人了，那边整族里都穷得快饿死了，女人都想嫁过来，咱们的男人却不想娶她们啊。早阵他们族的族长还托人过来借口粮呢，说送几个美女给咱哥哥，美女是送过来了，却又都偷偷跑了回去。”
显然这女人相当多嘴。话多的女人嘴毒心直，至于是不是真的应验在这女人身上尚不得而知。
“闭嘴！”族长一声冷喝。
女人吓了一跳，瘪着嘴把一大盘子馒头放在桌上，还有几碟腌制的竹笋儿。一眼看到桌边的两大包牛肉和一大包仙浆粉，立即惊叫起来：“你们带来的吗？”
元素点头称是。女人开心得很，拿了个大碗倒了些牛肉出来，又抱着仙浆粉跑回里面貌似藏起来了。
族长牵了牵脸皮，淡淡说：“大家慢用吧。”
庄硕看了一通那多嘴女人的言行，突然就放心下来了，拿起一个馒头递到叶苋手里，自己又拿起一个咬了下去。其他男人见了，也都吃了起来。
叶苋举着馒头放在胸前试探，那几只小东西貌似又睡成熟猪一样了，没啥反应，便也吃了起来。
那女人回来后，拿起一个馒头，一边吃一边端详他们。先是看了眼庄硕，满身的冷漠寒气，立即转了视线看向元素，满脸难搞的精明，再看向板着一张硬脸的陈宇。视线立即转走，最后却停在老纪脸上看啊看的，看了好久。
女人的视线又看向叶苋，竟然目露凶狠！——女人看女人，果然话都不用说一句，就能牵起无名怒火三千丈。还好她立即别开视线，不然继续看下去，有可能看到头发倒竖兼自动燃烧起来。
庄硕连吃了三个大馒头，又拿了一个给叶苋。吃得差不多的时候，族长淡淡说：“明天我召集族民替你们开个欢迎大会，大家好好吃一顿，后天早上才起程吧，要是还坚持要走就是不给脸子我寒星族了！”
“对啊对啊。”阿美很兴奋，赶着说：“毒日族的事情你们急也没用，那族犯天条了，都快死绝了。我哥很厉害的！这么盛情邀请客人很难得的！早几个月前有两个男人经过这儿，我哥也没说要办欢迎大会……”
她话未说完，族长突然厉声喝到：“叫你闭嘴听不到吗，滚里面去！”
阿美一愣，一张丑脸委屈得全拧在一起，讪讪地站起身子，踌躇着朝东边通道挪去。
没挪了几步，族长突然又沙哑着叫来：“站住！”
阿美停住脚步，扭着看着他。
“带他们到里面休息，晚上不要乱走，周处捕兽陷阱比较多。”话毕，他径直站起来，面无表情地朝众人一点头，视线轻掠过叶苋的脸，随即转身朝北面的通道慢慢走去。
他那身型矮小得不会超过一米五，脚步不紧不慢，却稳健有力。
庄硕，元素，陈宇互看了一眼——此人武功深厚！只怕再勉强下去，惹怒此人反而不好办，只得对着背影抱拳道：“既然族长盛意拳拳，那我们恭敬不如从命了。”
阿美咧开嘴角朝东面的通道指了一下，说：“房间就在那儿，我带你们去。”
除了第一间的厨房和第五间洗漱间装着破烂木门之外，余下的房间木门结实完好，甚至连缝隙也没有，却都在门底部有一个直径三公分左右的小洞。
行走间，庄硕问：“你们两兄妹都住在山……神祠里吗？”
阿美点头，随口说：“我肯定是啊，我哥有时会……”她突然意识到什么，闭嘴了。
元素故作随意地问：“会怎么了？”
“办事去嘛……他厉害着呢，那儿都能去……”她指了指斜对着的第六，第七间，随即看向被陈宇拖拉在后面的叶苋，有点厌恶似的说：“这女人怎么办，只有两间房子。”
“我和她一间。”陈宇看着庄硕说。
叶苋不说话，睨了庄硕一眼。
庄硕面无表情，说：“我和你们一起。老纪和元素一间吧，反正多个人出来。”
叶苋只觉得耳朵“嗡”地炸开了——又和庄硕一起睡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