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微明,东边天际一片霞光,透过茂密的森林,霞光映照池塘水像是鲜血一样的红,那是刺眼的鲜红,任何池水都不如它鲜艳,难道那就是鲜活的血液。
南霁云的长剑已经刺穿了十二个金衣人的咽喉,倒下的金衣人漂浮在池水里,咽喉中流出的鲜血在水中渐渐散开,混合了青绿的池水,越发的诡异骇人。
雷万春的手上也已经沾满了鲜血,有自己的也有别人的,他望着浑身是血的南霁云突然大笑:“真是可笑,没想到今天要和你死在一起。”
南霁云吐出一口浓血骂道:“你南八爷死则死矣,和你的帐倒阎王老子那里再算——”
雷万春笑道:“黄泉路上,也要和你分个高低。”他忽然奋力跃起,挥动滴血的右掌将南霁云身后的一个金衣人轰出俩丈,那个金衣人筋骨尽断,倒地而亡。
南霁云抖动手中长剑,一道剑**开三名金衣人的长剑,他和雷万春后背相靠高声道:“青竹狗,我已经杀了十二个金衣杂碎,你不行啊,”
雷万春骂道:“放屁,老子刚才那一掌是第十三个。”两人好似浴血战场的猛士,面对围在他们周围的数十个金衣人,两人丝毫不惧倒是散发出两股冲天的豪气。
周围的金衣人似乎被这两人的豪气所摄竟然没有再一次发起进攻。他们想不到区区的两个年轻人尽然让他们付出如此高的代价。
这时一声诡异的啸声在树林深处响起,所有的金衣人仿佛潮水一般迅速散去。
南霁云和雷万春并没有因为金衣人的散去而放松,因为他们感到有一股更大的杀气从树林里蔓延而来,那是野兽般的杀气,那种气息甚至让人忍不住要呕吐。
南霁云的脸色更加难看,虽然鲜血染满了他刚毅的脸庞却无法遮住他那一双慑人的眼芒,从凌晨他就受到了金衣人的狙杀,如今已经大战了三四个时辰,混战之中消耗了他大量的体力,就在树林里他杀死最后一个金衣人时就看到了陷于苦战的雷万春。
他没有多想就加入了战团,此刻他已经身负十三处伤口,而雷万春也已受到严重的外伤。在黎明前的厮杀两人竟然配合的天衣无缝,短短一炷香的时间就打退了金衣人疯狂的进攻。
而此时他敏锐的双眼看到了巨大的危机。
危机来自自己前面的树林,雷万春当然也感到了那股可怕的杀气,他霍然转身和南霁云并肩而立,两人身上散发的浩然之气竟然稍稍阻挡了那一股杀气的侵袭。
雷万春道:“如果你没死,希望你通知我青竹帮,是谁杀了我。”
南霁云突然笑道:“你还是到公孙剑派走一趟吧——”
在生死关头两人惺惺相惜以往的仇恨好像烟消云散。
南霁云如一支离弦的箭冲入那股杀气之中,雷万春低声一喝,身子如炮弹般紧随南霁云身后。
任何人都不敢正面抵抗两人拼命一击。但是树林中的那股杀气竟然化作一股强大的气息,正面冲来,狂暴的气息卷起无数的残枝败叶茂密的参天大树纷纷连根拔起,犹如一头洪荒的猛兽,猛兽出世天地变色。
南霁云感到死亡即将来临,他口中长啸,催谷内力,眼睛中都渗出了鲜血,“先帝侍女八千人,公孙剑器初第一。”这是公孙剑派的第八式,也是他领悟到的最高奥义,剑光舞动那是八千道密如繁星的剑刃,狠狠刺入“猛兽”的头颅。
雷万春也不甘示弱,双掌推出,虽然平淡无奇却蕴含了他全身的功力,也是他青竹帮的风雷掌的最后一式“风雷爆”,双掌之上雷声震动,战鼓轰鸣。
巨大的响声震动了整个森林,无数的飞鸟冲天而飞,犹如灾难临头。当然也惊动了飞奔的李雁之。
李雁之离开冯疯子和百花仙子就飞速向庐山方向挺进,然而当他来到庐山脚下的这一片森林中时猛然感到自己已经迷路了。
此时天已经微明,他站在一棵参天大树上看到了东方的朝霞,也看到了远处一片刺眼的鲜红的池水。响声就在那一刻响起,他问到了死亡的气息。
无数的参天大树倒地折断,地上赫然出现一个巨大的坑洞直接延伸到池塘的边缘,池塘里的水顺着地上划出的几道深沟流向坑洞。
他看到了泥水和血水中的南霁云正吃力的扶起旁边的雷万春,李雁之不仅笑了,他飘落在两人面前,笑着看着他们。
南霁云仿佛没有看到他,也许他已经没有抬眼的力气,而雷万春似乎已经不省人事。
李雁之的身后站着六个金衣人,他们看着李雁之就如同看着一个死物。
李雁之缓缓回过头来问道:“六十甲子中你们排名第几?”
六个金衣人依次道:丁卯、丁丑、丁亥、丁酉、丁未、丁巳。
李雁之笑道:“你们是丁字辈的,很好似乎还要比乙字辈的弱些。”
其中一个金衣人冷冷道:“那道不见得。”
李雁之悲哀的看着他道:“难道你们比他们六个还厉害?”
六个金衣人不说话迅速排成一对,最前头的是丁卯,他一双闪着诡异蓝光的眼睛也流出一副悲哀的眼神,他为谁悲哀,难道是为李雁之?
南霁云突然虚弱的道:“一刀之仇,我还没有报,你不能死在这里。”
李雁之没有回头,他淡淡的道:“你也不能死在这里,我还要等着你来报仇。”
他就那样的站着,看着六个金衣人,身上没有一丝的杀气,更没有一丝的气息。
南霁云道:“你不用送死——”他的话没有说完,六个金衣人已经发出那一股如猛兽般的劲力。
六人连成的一线,六人的内力击中到最前面的一点,六人之力溶为一个巨大能量团,彷如一个人的气息,难道他们六人已经心灵相通?惊天动地的“猛兽”即将再次降临人间。
李雁之如如不动,右手缓慢挥出,他用的招式是攻刀中的第三式“朱亥袖锥”,和以前一样的招式,可是没有了那磅礴的杀气,唯有天地的祥和。那不是杀人的刀,而是灭度一切众生的刀魄。
“猛兽”气团发出恐怖的摧毁一切的力量闪电般袭来,但是在接触到那一丝刀魄之时,猛兽忽然粉碎,一切都无影无形,六个金衣人如同六个连在一起的木偶呆立原地,树林中一片宁静,六个人没有发出一丝的声音,他们将永远埋葬在这一处美丽的林中。
南霁云惊呆了,他满脸的血污都在震颤,“你难道不是人?”
李雁之笑道:“我吗?当然是人,一个地地道道的人。”
“对,他当然是一个地地道道的人,而且是一个好人呢!”树林中突然出现两个满身血污的人,当头说话的人一身青色的道袍已经被鲜血染成了暗青色,“我们来迟了一步,没想到李兄弟这个半死不活的人救了你们,还好你们都没死”这人正是桑道茂。
他身后的是怀海大师样子和桑道茂一般模样,他的佛眼明亮看到李雁之就更加明亮了:“李施主吉人天相,非但没有半死不活,而且还达到了天人境界,实在是奇迹。”
怀海一阵唏嘘,桑道茂看着李雁之嘿嘿笑道:“李兄弟可听说,物极必反否极泰来这句话吗?”
李雁之看到两个人心中一阵激动,表面上淡淡笑道:“请教道兄高论。”
桑道茂哈哈一笑道:“一切冥冥中自有注定,李兄因祸得福,至于详情吗,那要问怀海大师。”
怀海唏嘘了好一阵子,道:“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先去个安全所在——”
南霁云道:“兀那和尚道士,先拿个灵丹来救命,老子快挺不住了。”
怀海笑道:“倒便宜了你们两个莽汉。”
他从破烂的袈裟中取出两颗药丸,一枚给了南霁云,一枚撬开雷万春的嘴喂了下去笑道:“我这南禅宗的‘不住丸’可霸道得很,南施主小心了。”
南霁云一口吞下药丸骂道:“老子死都不怕,害怕你什么鬼药丸。”
桑道茂道:“这里不远处有个日照峰天一观,倒是可以休息。”
李雁之道:“几位,可见胡青云一行人,我想——”
桑道茂叹道:“我知道李兄弟救人心切,但是此事关系重大还要从长计议,我们先略微调整一下再做打算如何?”
李雁之苦笑道:“一切听道长安排。”
一行五人,互相搀扶,在桑道茂的带领下来到一座山峰的道观,却见断瓦残垣,了无人迹。
南霁云骂道:“这就是你说的好地方,连个人影都没有,害老子走了半天山路。”他自顾埋怨,却眼观四方,丝毫不敢放松。
桑道茂低声道:“年前此处还香火旺盛,如今却变成了这样,一定有什么祸事发生,我先去观中看看。”他身形攒动,隐没在废墟中。
许久回来道:“观中无人,有几间客房倒还可以安身。”
五人打扫了一间破屋,燃起了篝火方才坐定,那雷万春醒来后立刻打坐运气,恢复伤势。桑道茂又找了几件旧道袍给众人换上,几件血衣被扔进火堆,那鲜红的血色立刻就化为暗黑的灰烬。
李雁之看着火焰心中一片寥落,他想到了怀海所说的天人之境不仅摇头苦笑。
怀海笑道:“我等自称名门正派,年轻人杰,没想到今天如此狼狈。”
南霁云粗声道:“什么人杰,我看是狗熊,若非姓李的老子还不如狗熊,”他斜视李雁之自嘲道“姓李的似乎达到什么狗屁天人之境,我看老子连狗屁境界也没达到。”
李雁之丝毫不以为杵忧郁的眼神望着南霁云道:“什么是天人之境,你那狗屁境界又是什么?”
南霁云被他问乐了道:“这个狗屁境界吗——”他忽然感到李雁之在讽刺他叫道:“姓李的你什么意思?”
桑道茂笑道:“你那境界在李兄弟面前就是狗屁境界”他看了看怀海道:“和尚你说说什么是天人之境吧。”
怀海看了看身上的道袍苦笑道:“所谓天人之境就像我和尚穿了道袍。”
李雁之皱眉道:“那是什么意思?”
怀海呼喊了一声佛号道:“阿弥陀佛,所谓天人之境那就是什么也不是,就是没有境界。”
南霁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骂道:“这简直在放屁,和尚胡说。”
李雁之听了怀海的话突然明白了天人之境是什么,那是武道的至高境界,佛家叫圣佛之境,道家叫天人之境,而儒家叫做圣人之境,但是谁又能轻易悟到这一境界?
没有语言能够形容这一境界,所以它就是没有境界,没有就是有,有就是没有。
谁又能用拳头打破虚空,谁又能抵抗虚空的萦绕,人本在虚空之中,天道,人道,至圣的武道,在这终点是什么是空无的境界,也就是没有境界。
李雁之应该感到庆幸,但是他是人一个平凡的人,那是一种巧合还是冥冥中的注定。
桑道茂道:“千江有水千江月,万里无云万里空。”
怀海道:“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李雁之突然道:“天厌之,天厌之——”
南霁云又想骂人,但是心有灵犀的他突然想到了公孙剑派的最后一式:老夫不知其所往,足茧荒山转愁疾。心念电闪,突然以手拍地大叫道:“我想到了,原来如此——”突然他挑起身来,竟然舞出一式天人合一的剑法。
李雁之看到南霁云舞出的那一式,不仅叹道:“就算是她也没有如此优美的剑势!”这个她是谁?他心中想到了那个白衣女子。
桑道茂和怀海相视一笑,两人同时道:“合休会有麻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