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这样的一个纪嫣,夺走了她心爱之人,害得她一步步走向家破人亡。
纪嫣,哀家就是要让你亲眼看着你的儿女死在哀家手里!才能消哀家心头之恨!
东方凌风握着剑的手在颤抖:“凤惜惜,你害我亲母,毒害夫君,你做了太多伤天害理之事,难道就不怕夜里冤魂来找你索命吗!”
凤惜惜闻言大笑:“哀家怕什么?哀家早已一无所有,何所惧?纪嫣是哀家逼死的,那又如何?那贱人不知廉耻,与人私奔,剩下你们这两个孽种,还有脸回到帝都去求旧情人抚养孩子,这样不知羞耻为何物的女子哀家便是杀了她又如何?”
听了这话,沐千华犹如五雷轰顶。
她的亲母纪嫣,她连她的面儿都不曾见到过,可是听到凤惜惜如此出言羞辱亡母,她身为女儿怎能不心痛,怎能不怨愤!
“你住口!”沐千华从东方凌云臂弯中直起身,决然地看着凤惜惜,“不许你侮辱我母亲!”
她曾听纪谣提起过纪嫣,只不过当时她只当她是家中姨母,却并不知道她才是他们的生身母亲。纪谣口中的纪嫣温婉大方,才华横溢,便是男子的文采都不一定及得上她,帝都世家子弟想要求娶纪嫣之人可以从国公府门前一直排到朱雀大街,可见其声名卓然。
她一首辞赋,便是当今圣上都要赞赏有加,可她性子淡然,不愿周旋于后宅也不愿搅进官场是非,这帝都第一才女的名目她当之无愧。
沐千华也曾对这位姨母生出憧憬与羡艳来,没想到她竟是她的母亲。
这样的一个女子,岂会是如凤惜惜描述的那样是个不知廉耻之人!
东方凌风也站在了她身边,对她道:“放心,有哥哥在这,绝不会任她侮辱娘亲!”
沐千华看向他,第一次觉得他真的是她的哥哥,是与她相依为命的亲人。
她终于信了他的话,这世上的人千千万,除了东方凌云外,唯有他不会害她,叛她,伤她,弃她于不顾。
这是她的哥哥,她应当去依靠的人。
她坚定地点了点头:“我明白了,哥哥。”
一声“哥哥”令东方凌风肩头一颤,迅速别开脸,只因为他此刻已是眼眶发红,激动得几乎要落泪。
沐千华仰头直视凤惜惜:“凤惜惜,你恨我娘,恨暗夜,恨冷夜先皇,因为他们都曾经伤害过你,可是皇兄何其无辜,他是你的亲子,敬你爱你,你怎么忍心将他一步步逼至死路!”
一想到沐帝天是为了救她而死,她便心痛难当。这么多年,她因为沐安寻的事与他生了嫌隙,他打掉了她的孩子,她对他还生了恨意,到头来他却愿意舍了性命替她解毒,换她一线生机。她此生何德何能,让他如此甘心付出,如今她得知真相,必然是要为他讨个公道的。
凤惜惜被她一问,面上露出一丝讥讽的笑意:“哀家留着他,是因为想让他坐在国君的位置上,替哀家办事。自古多少夺嫡惨祸,哀家保他一路过来,让他坐上这个位置,可不是让他为了你忤逆哀家的。如今他为了保你,不惜顶撞哀家,和哀家对着干,那么留着他也没什用处了。”
不听话的棋子就只有被舍弃的命运。
慕容静姗心头一疼,愤恨地看着凤惜惜:“你这说的什么话!他是你十月怀胎生下的骨肉,你怎能将他视作棋子,利用他做尽伤天害理之事后又将他丢弃!你可有想过他的感受!?”
沐帝天的一生都被自己的母亲当做棋子对待,这是何其的残忍,慕容静姗不由得为他心疼——这世上恐怕只有她还会为他的死不平,为他心伤了。她视作珍宝一般的心上人,便是同他赌气,她也舍不得伤害他分毫,他想做的事她嘴上说不愿,却都替他去做,哪怕为了他身陷险境的时候,她都不曾有一丝后悔。
可是他却活在这样的后宫中,所有的委屈和不甘只能说给自己听,凤惜惜怎能如此待他!
东方凌云神色复杂地看着他们,他亦不曾想到这一切都是凤惜惜的计划,从沐千华被赐婚嫁到暗夜的那一日开始,这个颠覆两国的惊天计划便撒开了网,他们都是她的棋子,按着她的计划一步步地走到今日,便是中间有些许小插曲,恐怕她也不曾放在眼里。
这样的女子未免太过可怕,太过深不可测了。
他忽然想起他的父皇东方皓夜在世的时候曾偶然对他和东方震天说起的一件事,一件关于孝文公主的往事。
当年东方皓夜本该娶的人,是孝文公主,只是凤家权势滔天,不可再姑息他们壮大,故而借和亲一事将其打压,孝文公主远嫁冷夜,此事算是告一段落。没想到一年之后,凤老将军和凤世子双双战死沙场,凤家数日之间土崩瓦解,因着先帝嘱托,他并未阻止,凤家就这么没落下去。
孝文公主出身将军府,此事恐怕不会善罢甘休,日后必定要掀起风浪,要他兄弟二人小心此人。
那时他们尚且年幼,不懂东方皓夜眼中的担忧之色。
现如今东方凌云终于明白了,他们的父皇早就料到凤惜惜会回来复仇,他死了她定会将矛头对准他和东方震天。
他亦曾询问过东方震天,孝文公主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女子。
东方皓夜思忖良久,给了他八个字。
巾帼之才,玉珩之姿。
短短八字,是对孝文公主凤惜惜的赞叹,他从东方皓夜的眼中看到了一丝惋惜。
现如今他再看看眼前的凤惜惜,只叹世事无常,仇恨早已将当年风华灼灼的女子变成了如此面目可憎的模样。
沐千华气得脸色青白,她回过头对慕容静姗伸出手:“皇嫂可否借剑与我一用?”
慕容静姗愣了一愣,还是见腰间轻剑递给了她。
只见她上前两步,挺直背脊,青天黄土,一派傲然之姿,决绝地举起了剑指向凤惜惜:“皇兄尊你一声‘母后’,始终顾念亲情血脉,可你却弃之敝履,视他的性命与草芥无异,既然如此,他的仇便由我来报!我的命是皇兄救回来的,我身上流的是他的血,我绝不会让他白白死去!今日,我沐千华对天立誓,无论如何都会取你性命告慰皇兄在天之灵!!”
她字字绝然,已是对凤惜惜再无半点犹豫。
闻言,凤惜惜的嘴角扬起一丝戏谑的笑意:“就凭你吗?!”
“还有我!”慕容静姗上前一步,高声道,“凤太后,你害我夫君,我药谷鬼医绝不会善罢甘休!”
东方凌云和东方凌风也站在了沐千华身边,四人并肩而立,面对着凤太后以及校场周围的七星楼杀手。
沐千华昂首立于最前,誓要取凤惜惜人头为沐帝天报仇。
瞬息间,一道杀气无声逼近。
“萧儿小心!”东方凌云察觉到了寒意,一把将沐千华拉回怀中,一支冷箭笔直地插在她放在站立的地方,寒光阵阵。
不远处,陆月白不知何时已经走下高台,手持长剑迎风而立,到底是七星楼的主事者,世间一等一的杀手,立于此处,无需任何招式,便足以令人胆寒。
东方凌风咬牙切齿地看着他:“师父,你为何要站在凤惜惜那边……”
他记忆中的陆月白是江湖组织的头目,七星楼中的尊者,便是个杀手,他也从未见过他白衣染血的模样。他以为,陆月白不过是贪图些权势的江湖杀手,却从未想过他竟会站在凤惜惜那边。
教养了他十年之久的师父,竟然是仇敌派来的,他怎能不震惊。
面具下那双眼睛没了笑意,却分外自然,好像他本来就该是这冷然的模样,嬉皮笑脸的样子不过是他做在戏罢了。
陆月白道:“陆家本就是凤家的臣属,我生来便是要忠于大小姐,忠于凤家的。当初凤家遭此横祸,陆家也难逃此劫,我是陆家唯一一个逃出来的暗卫,离开帝都后我便去冷夜找到了大小姐,帮助大小姐起事。”
陆月白想起当年发生在凤家的事,偌大的凤府一夕之间便被一场大火焚烧殆尽,他毁了半张脸,只能靠人皮面具遮掩着。当日的惨状至今他都历历在目,那些惨叫,呼救的声音他一闭眼就能听到。老夫人和世子夫人双双自尽,府上树倒猢狲散,为凤家培养死士的陆家在当夜也遭到一场浩劫,他一路拼杀,侥幸逃出生天,可凤家倾颓之势已无可挽回,他必须去冷夜找到凤家最后的血脉——凤家嫡女凤惜惜。
他混出帝都,不远千里奔赴祁连山下,费尽千辛万苦终于见到了凤惜惜。当时的凤惜惜还不知道凤家已经不复存在,怀着身子,仍旧在一日日地熬着,原本骨子里的鲜活与骄傲被磨得殆尽,可想而知这一年中她经历了什么。
看着已经怀胎六月的凤惜惜,陆月白忍着心痛将凤家的惨祸告知与她,凤惜惜听后几乎崩溃,险些没了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