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月白自知无颜面对她,凤惜惜却逐渐冷静了下来,失去亲人的痛苦尽数化作刻骨恨意,她发誓定要为凤家报仇。她说她的亲人现在只剩下他了,希望他能留下来帮她。
陆月白来冷夜,就是为了助她复仇,自然应了。
他自幼便被家主教育,要忠于凤家,一生为凤家而活,他原本也是这样想的。可是当他第一次在紫薇花下见到十二岁的凤惜惜的那一刻起,他要忠于的主子,便只有凤惜惜一人。
他发过誓,无论发生什么,他都会护她一生一世,这一生,他为她而活。
无论是当年风华灼灼的大小姐,还是如今满心仇恨的凤太后,他说了守,便是守,任何人想伤害她,除非踩着他的尸体过去。
“今日,你们谁都不能伤大小姐分毫!”陆月白一声令下,便有数十名七星楼杀手跳了出来,将沐千华等人围住。陆月白冷冷地看着他们,“大小姐希望你们死,你们便死在这里吧,唯有这样才能让大小姐开心。”
他的口吻仿佛在说他们不过是一件玩物,凤惜惜想让他们死,他们便没有活路。
“你休想!”东方凌云拔出了剑,三人将沐千华护在中间,叮嘱她不要离开他们身边一尺内,唯有这样他们才能保证她的安全。
凤太后站在高台上冷眼看着这一切,看着陆月白一声令下,那批杀手便蜂拥而上,朝那四人露出了杀意。
七星楼培养的刺客与当年陆家死士旗鼓相当,陆月白对自己培养出来的人很有信心,况且刺客如此之多,他们不过四人,其中一人还不会武功,无论怎么看他们的胜算都要大许多。
故而陆月白并不着急,将校场丢给刺客后便回到了凤惜惜身边。
“大小姐,可要在这里斩草除根?”他请示道。
凤惜惜冷眼观望:“将沐千华给哀家留到最后,哀家要好好折磨她。”
陆月白垂眸:“是。”
且说校场上,东方凌云等人既要对付刺客又要保护沐千华,渐渐落了下乘,有些抵挡不住。沐千华自知自己不会武功,是个拖累,但此时也只能谨慎地跟在东方凌云身边,否则她再被抓,只会令他们陷入更凶险的境地。
七星楼的刺客招招为杀,他们虽然武功不弱,但一个是沙场将军,一个是药谷鬼医,皆没有学过刺客的武功路数,其诡谲阴险非常人所能想象。稍不留神,瞬息之间便会死在刺客刀下,其身手敏捷,他们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提防。
他们之中只有东方凌风一人是出自七星楼的,比起东方凌云和慕容静姗来说,他对刺客的了解要深得多,凭借这么多年的经验,他多少还能再拖上一些时间。
只听他扭头低声对他们道了一句,再坚持须臾,援兵在赶来的路上。
东方凌云感到十分疑惑,他说有援兵会来,南城关与襄城相隔甚远,他若从南城关调兵,慕云等人不可能不向他汇报,还有凤太后的眼线,他不相信东方凌风有本事从南城关调兵。可是看他坚定的神色,援兵一事应是不假,可是这个节骨眼儿上,他能从哪里调兵来救呢?
东方凌云看了东方凌风一眼,挥剑杀了他身后一名刺客。
东方凌风回头道了声谢。
“客气。”东方凌云淡淡道,扭头继续拼杀。
因着之前的决斗,二人都身负重伤,如今能勉强应敌已是不易,若不是慕容静姗给他们恢复元气的药,眼下他们恐怕连站都站不稳。东方凌云一手紧紧牵着沐千华,一手执剑厮杀,而东方凌风和慕容静姗从旁协助,三人将沐千华护在中间,形成了一个小小的堡垒,一时间那些刺客还无法攻破。
但正面迎敌不是上策,时间长了,他们双拳难敌四手,要带着沐千华突围难如登天。
另一边,凤太后已经命人准备弓箭,派出精锐的弓箭手在高处蓄势待发,要置他们于死地。
“令仪小心!”东方凌风一剑挥开射向沐千华的箭,却是来不及挥开射向自己的那一支,情急之余只能侧身躲避,怎料那支箭还是射中了他的左肩。
“哥哥!”沐千华见他中箭心头一紧。
“无碍。”东方凌风抬手便折了箭的尾端,只留半截在血肉中,这个时候不可贸然拔箭,否则一个不小心这条胳膊就废了。
慕容静姗医术精湛,只看了那伤口一眼,便道那箭上淬了毒,须得尽快治疗。
沐千华心下焦急:“可眼下我们根本冲不出去!如何疗伤?”
东方凌风听到那箭上有毒,也只是略略怔了一下,旋即又镇定下来,反手割断了一名刺客的咽喉,道:“专心应敌,会有援兵来救的,我们只需撑到那时便赢了。”
他笃定的口吻显然是对援兵有自信,不管怎么样,眼下只能相信他了。
他们回到了各自的位置,依旧是将沐千华围在中间,东方凌云拉着她的手道:“萧儿,莫怕,今日我们定能安然脱险。”
沐千华紧紧回握住他的手,毅然点了点头。
高台上,凤惜惜看着校场上与一众刺客厮杀的四人,露出一丝冷笑:“还在负隅顽抗,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不到黄河心不死!纪嫣的孽种,东方皓夜的孽种,就同他们一样让哀家作呕,哀家今日让你们插翅难逃!月白!”
“大小姐有何吩咐。”陆月白躬身请示。
凤太后眼中闪过狠厉的精光:“将弓箭拿来,哀家要亲手射死沐千华这个小贱人!”
沐千华幼时的眉眼便极似纪嫣,如今长开了,竟是与纪嫣当年的容貌相差无几,尤其是当她站在台下冷眼看着她的时候,那眼神和纪嫣临死前看向她的那一眼一模一样!有些人就算死了还能膈应人,说的便是纪嫣,凤惜惜只要一想起当初害纪嫣血崩而亡时的场景,便气血上涌,再看看如今出落得与纪嫣肖似至极的沐千华,她怎能不惊,怎能还留沐千华在世上!
陆月白怔了怔,转身将弓箭取来递给她:“大小姐请。”
凤惜惜乃将门女,自幼便是跟着其兄凤秦在校场学习骑射的,马上功夫比起寻常世家贵女强上不知多少,这弯弓射箭的本事和凤秦世子一样,是凤老将军手把手教出来的,即便多年未碰弓箭,但如今上手却依旧有当年凤家女的风采。
凤惜惜抽箭搭弓,拉满,对准了跟在东方凌云身后的沐千华,眼中杀意毕露。
那一支箭带着她满心的愤恨笔直地朝沐千华射去,此时慕容静姗和东方凌风被刺客引开,来不及帮沐千华挡开这支利箭,东方凌云回身欲挡时,身后的刺客趁机砍伤了他的背,他的剑便慢了一步,眼睁睁看着那支箭划破寒风刺向沐千华!
“萧儿!!”他疾呼。
一息之间,不知从何处射来一支箭,竟是精准地将凤惜惜的那支箭自箭心劈成两截,射断了凤惜惜的箭后,那支雷厉风行的箭竟然还有十足的力道射穿了她身后的一个刺客。
那刺客被射穿了咽喉的瞬间还满脸难以置信。
“什么!?”高台上,凤惜惜不免惊愕,就连陆月白也为这支突如其来的箭而震惊。
一名刺客从暗处闪出,身上血迹斑斑,显然是受了重伤赶回来报信的:“公子,太后娘娘,大梁的兵马已经已经攻入襄城,现在已经赶到校场了!”
“你说什么,守城的军队呢?!”凤太后震怒。
那名刺客神色凝重:“调动城中守军的兵符慕容宰辅多日前已经交出,如今兵符落在了陛下身边的御前侍卫林缜大人手中,属下……实在调不动一兵一卒!”
“混账!!”凤太后气得面色发白,捂着胸口喘息。
“大小姐息怒。”陆月白劝道。
“哀家如何息怒!”凤太后扶着城墙气得发抖,“那逆子,即便死了也要忤逆哀家!竟然在哀家眼皮子底下结党营私!慕容狄那老贼也要背叛哀家!好好好,你们这是要反啊!”
“公子,太后娘娘。”那刺客欲言又止。
“有话便说!”陆月白厉声道。
“是!”刺客颤抖着回答,“林缜率领御林军如今也朝校场赶来了,公子是否要撤……”
凤惜惜险些没站稳:“孽障!都是孽障!”
“大小姐……”陆月白知道今日是被摆了一道,再这样下去恐怕就走不了了,便看向她,希望得她一句话。
凤惜惜的肩头不住地颤抖,看向校场上的四人,眼神几乎要化作利刃将他们扒皮抽筋:“哀家熬了二十七年才等到今日,你让哀家怎能就这么放过他们!”
“大小姐!”陆月白拉住她,“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只要您还活着,就有机会东山再起!算属下求您,跟属下离开这,再晚就来不及了!”
远处大梁铁蹄卷起阵阵风沙,浩荡而来,领军之人正是赫连燕北。救下沐千华那一箭显然是他射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