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到久违的亲人,慕容静姗心中有些激动,但是现在不是叙旧的时候。
“祖父恕罪,珊儿今日是有正经事要向陛下禀报。”她神色凝重地看着沐帝天,“千华被青阳宫的人带走了,他们带的人太多,我拦不下来,你快想想法子吧,不然大的小的,迟早得没一个。”
“什么!”沐帝天霍地站了起来,“什么时候的事?”
“千华被带走后我立刻过来了,已过去一盏茶功夫,想必已经进了青阳宫了。”她道,“看来太后是因为上次的事,有意为难千华。”
沐帝天的面色沉得吓人:“朕亲自去青阳宫要人!”
说罢,他大步走出了上书房,径直朝青阳宫走去,慕容静姗刚准备跟上去,却被慕容狄拦了下来。
“祖父?”她不解地看着他。
慕容狄对她摇了摇头:“珊儿,这件事是陛下与太后之间的事,你最好不要掺和进去,该怎么处理长公主殿下的事,该由陛下自己决定,你前去,只会将问题激化。”
他身处官位数十载,深谙斡旋之道,知道这个时候慕容静姗不便出现在青阳宫。且不说她只是儿媳的身份,她这个皇后连同丞相府都是应该站在太后这边的,可他如今却选择站在了沐帝天这边,这件事若是被太后察觉出端倪,那么不待他们准备好,便会被太后的势力连根拔起。况且她如今是应该被软禁于中宫的,她用那个小宫女代替自己留在中宫,扮作宫女行走后宫已是步履维艰,若是出现在凤太后面前,被她发觉出来,事情就麻烦了。
慕容静姗也是个聪慧的,知道以自己目前的处境还是按兵不动为上,点了点头:“珊儿知道了,祖父放心。”
“你几时回到宫中的,怎的也不传信回来告知一声?”慕容狄看着自己已经出落得亭亭玉立的孙女,不由得心中感慨。
慕容静姗道:“祖父恕罪,珊儿是被陛下秘密召回宫的,长公主身怀六甲,处境堪忧,珊儿必须想法子保她母子平安,这段日子一直守在萱芷宫,一时疏忽了给家中传信。”
听了她的解释,慕容狄点了点头:“长公主殿下和太后娘娘之间可是有什么误会?”
毕竟母女一场,太后难道还真会把长公主如何?
慕容静姗皱眉道:“详细的原因珊儿还没完全弄清楚,只知道长公主在暗夜的时候,太后娘娘便派出杀手几次三番要娶她性命,长公主几次艰难逃生,如今怀了身子,被掳到襄城,太后娘娘更是数次想要她腹中胎儿的命。”
闻言,就连混迹官场数十年的慕容狄都感到诧异:“都说虎毒不食子,太后娘娘这是要对自己的亲闺女下狠手啊。”
慕容静姗压低了声音道:“祖父,有一件事珊儿还未证实,但心中的怀疑却始终挥之不去,珊儿总觉得,长公主沐千华恐怕不是太后娘娘的亲骨肉……”
慕容狄目光一冷:“此事当真?”
“珊儿也不敢确定,但是祖父您想想,若是亲生的孩子,谁能下这等毒手?”
慕容狄觉得她说的有些道理,道:“此事经你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当年太后娘娘曾因养病在郊外行宫中修养了六年时间,待她回来,便有了六岁的长公主,因时间和容貌都对的上,先帝对此事并没有怀疑,赐了名字和萱芷宫给如今的长公主,如今细想,若长公主真的来历不明,太后便有混淆皇室血脉之罪。”
“现如今重要的不是血脉是否混淆,而是太后究竟想做什么。祖父,几日前将我挟持的人,武功高强,不在我师父莫言双之下,太后身边有这等人物非比寻常,有传言说就连遍布七国的江湖刺客组织七星楼也是听命于太后的,若此事是真,太后的势力当真是可怕。”慕容静姗道。
慕容狄点点头:“你说得极是,我确实要好好查一查端倪。珊儿,你在宫中行走需处处小心,切不可像从前一般,任意胡为,这里是皇宫,不是江湖,太后的手段不可小觑。”
慕容静姗听完他的嘱咐,道:“祖父放心,珊儿会万事小心的。”
她现在的身份是宫女,不便在上书房久留,与慕容狄告别后,便垂着头乖顺地退了出去。门外的侍卫被她临门一脚惊得难以言喻,又见国君并未降下责罚,心里便有了计较,估摸着这是国君看上的宫女,虽说容貌平平,今后说不定是要做主子的,于是这会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她离开了。
与此同时,沐帝天快步朝青阳宫赶去,身后的小太监从未见过他如此焦急的样子,这位国君的性子一直是波澜不惊的,平日里莫要说着急,就连笑都是极少,方才他在门外候着,只见到一个宫女风风火火地踹门而入,还没等他感慨这宫女胆大包天,就见沐帝天脚下生风般走出了上书房,脸色黑得吓人,他赶紧跟上去,不曾想竟跟到了青阳宫。
青阳宫是太后的寝宫,陛下这是要做什么?他心中犯嘀咕,却又不敢问沐帝天,只能喏喏地跟着。
青阳宫外的宫女见了沐帝天便齐刷刷地跪在地上,还没等她们请完安,沐帝天便已经踏进了青阳宫的大门。
他快步走到屋中,撩袍跪在了凤太后跟前:“儿臣参见母后,母后万福!”
凤太后正在品茶,一个宫女站在她身后为她捏肩,见沐帝天进来,宫女赶忙行礼。
凤太后瞧了瞧他,道:“皇儿怎么这个时辰来请安?”
“母后,儿臣……”沐帝天咬咬牙,“儿臣知错了。”
“哦?”凤太后挑了挑眉,“怎的突然知道认错了?你不是冷夜的国君吗,你能做错什么事?”
沐帝天捏紧了拳头:“儿臣前几日不该在萱芷宫中顶撞母后,儿臣知错了,恳请母后放了千华。”
闻言,凤太后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你来认错,就是为了千华?若是哀家不将她从萱芷宫请过来住着,你是不是还要继续忤逆不尊?”
“……儿臣知错。”这么多年,沐帝天深知凤太后的手段,沐千华在青阳宫多一日,她便多一分危险,这个时候,唯有暂时服软。
凤太后挥了挥手,让捏肩的宫女退下去,对着沐帝天缓缓道:“皇儿啊,母后扶持你坐上国君之位,不是让你做个忤逆不孝的国君,你为了一个女子数日不上朝,你可知母后对你的失望?”
“是……”他垂眸。
“母后之所以将她从萱芷宫带到青阳宫,是为了让你意识到自己这段时间的荒唐。千华也是哀家的女儿,她留在青阳宫养病,哀家自会安排人照顾她,她服的药,吃的饭菜,哀家都会一一过目,你不用担心。这个时辰,皇儿该是还有许多政务要处理,还是不要在哀家这耽搁了,国事为重。”凤太后坐直了身子,定神看着跪在前面的沐帝天。
“母后……”沐帝天没想到自己这样退让,还是不能将沐千华带走,凤太后的话犹如刀子在他心头上割,她说会亲自操持沐千华每日的吃穿用度,若是从别的母亲口中说出来,倒是温情体贴,可从凤太后口中说出来,令他不寒而栗——她这是在委婉地警告他,沐千华的性命就拿捏在她手中,若是他胆敢忤逆她的意思,她便会第一个拿沐千华开刀。
这样的威胁,他不得不受着。
他起身,向凤太后告辞,走出青阳宫的每一步都沉重如灌铅。
他回到萱芷宫时,慕容静姗和阿暖等在宫中,见他进来便上前询问情况。
他摇了摇头:“母后不肯将千华放回来,她要用千华威胁朕。”
慕容静姗虽说早已料到以太后的性子不会这么容易放人,可当下还是不免担忧:“如今该怎么办?”
沐帝天沉思片刻,毅然道:“千华在青阳宫太危险了,朕今夜便夜闯青阳宫,将她劫出来。”
“夜闯……”慕容静姗震惊地看着他,立刻压低了声音,“青阳宫是什么地方,你是一国之君,若是被发现,这事儿就大了!”
“那朕还能如何?”沐帝天愁眉不展,“千华现在生死未卜,朕不能就这么干等着,若是千华出了事,朕会后悔一辈子!”
慕容静姗怔了怔,迟疑了许久,平静地望着他道:“沐帝天,你告诉我,当初大婚时,你曾对我说你对我无意,心中另有他人,这个他人,可是千华?”
从前的种种就令她有所疑心,沐帝天对沐千华的好远远超过了一个兄长对妹妹的维护,他处处容忍她,无论她做什么他都包容,身处险境永远将沐千华放在第一位,当初她体内的姝桐之毒第一次发作,他便不远千里赶去暗夜,连夜翻墙确认她的安危,他的温柔和紧张也只对她一人展现……这样的表现,她早已察觉到蹊跷。
只是她一直将他二人之间视作兄妹,不愿意多想,如今看来,是她一直在自欺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