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已经确信沐千华不是你的皇妹,是不是?”她一字一句地问。
沐帝天陷入了沉默,可这沉默在慕容静姗眼中,与默认无异。
她不由得要笑出声了:“沐帝天,你真是好样儿的,你的心得狠成什么样才能在这么对我……”
她在最美好的年华,怀着一颗真挚的心嫁他为后,明知这是一个牢笼,一旦进来了就再也出不去,她还是为他义无反顾地跳了进来。可原来,他早已有了心上人,那个人,是她最好的姐妹,他的“皇妹”沐千华。
从他沉默的那一刻,慕容静姗仿佛听到了自己的真心就这么被狠狠插了一刀,疼得她的眼泪在眼眶直打转。
“皇后,这辈子,是朕对不住你。”沐帝天叹息道。
慕容静姗冷冷地看着他,一字一顿道:“沐帝天,我慕容静姗这辈子最后悔的事,就是嫁给你,成为冷夜的皇后。”
沐帝天苦笑:“好,待一切结束,朕会同你修和离书,放你回到适合你的地方。”
慕容静姗死死地盯着他,眼中满是失望,拉着阿暖转身离开。
是夜。
守备森严的青阳宫,灯火渐熄,天空中乌云缓缓飘过,遮住了最后一月光,一道黑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掠过房顶,潜入了青阳宫。
来人正是沐帝天,他换上了夜行衣,蒙了面,几乎看不出他是谁。他的武功了得,轻功更是出神入化,要潜入青阳宫对于他还是能办到的事。难的是青阳宫如此之大,要想在这里找到沐千华,犹如大海捞针。
这个时辰凤太后该是已经就寝,宫中灯光暗了下来,他凭借记忆在楼阁之间穿梭,寻遍了每一间屋子,连库房都没有放过,然而都不曾找到沐千华。正当他焦急万分之际,突然有几个提着灯的太监经过回廊,从他们不经意的话语间可以听出,他们是负责伺候被带进青阳宫的长公主的人,长公主仍然昏迷不醒,汤药喂不进去,吃食更是难以下咽,太后娘娘吩咐不能让公主送了命,他们正在为此事苦恼不已。
沐帝天瞧着他们手中端着的一碗药,心头一动,悄悄跟在了他们身后。
他们走进了偏殿,这里沐帝天方才已经搜查过,并未发现沐千华的踪迹,不禁有些疑惑。他躲在柱子后观望,只见那几个太监拧动了一旁柜子上的一枚玉如意,将其转了个角度,墙上便大开了一扇门。
密室!?沐帝天一惊。
那几个太监端着药进去,过了半柱香功夫,端着碗走出来,神色十分为难的样子。
“唉,还是喂不下去啊,这可怎么是好?”其中一个太监叹息道。
“若是再喂不下药,长公主恐怕撑不了几日了……”另一个附和道。
几人愁眉苦脸地端着药碗离开了偏殿。
沐帝天从柱子后走到木架前,照着方才小太监的样子转动了玉如意,密室的门打开了,他立即走进去。
走下冗长的石阶,一直走到最底层,那儿有一间石室。他身为冷夜的国君,竟然不知道在青阳宫的地下还有着这样一间密室,心中不由吃惊。
走进石室,他一眼便看到了躺在石榻上昏迷不醒的沐千华,不过一日,她已经消瘦了一圈,姝桐没了慕容静姗调制的药物的压制,发作得更加厉害了,她的脸色白得像纸一般,甚是吓人。
“千华!……”他扯下蒙面的黑巾,快步走到她身边,确认她还有微弱的呼吸后,立刻将她大横抱起,“对不起,朕这就带你回萱芷宫!”
他将沐千华抱出密室,以最快的速度离开了青阳宫。
回廊的另一头,凤太后身着百鸟朝凤的深红宫裙,绣着金丝团云的对襟衬托她的华贵,她身后立着一个白衣男子,黑夜中,他脸上的银箔面具闪动着淡淡的银光,一袭白衣的他如同鬼魅一般。
“大小姐就任由他将人带走吗,若是需要属下去追……”
“不必了。”她静静地望着消失在屋檐上的身影,勾了勾嘴角,“他将人带走便带走吧,横竖她身中姝桐命不久矣,哀家只是想让这个皇儿知道,忤逆哀家的下场是什么。”
陆月白看了她一眼,低下头:“是,属下明白了。”
“月白。”她望着缓缓从乌云后探出来的月亮,念着他的名,“你可还记得,你我初次见面的场景?”
陆月白平静的嘴角忽然流露出一丝温和的笑意:“属下记得,那日大小姐穿了一件绣着百灵鸟的襦裙,站在紫薇花下,赐了属下名字。”
“我那日说了什么,你记得吗?”她淡淡地笑着。
“大小姐说,属下原来的名字不太适合属下,属下给人的感觉皎如明月,故而赐名月白,大小姐赐的名字,属下很感激。”陆月白道。
凤太后叹了口气:“这多年,我身边只有你一个亲人,你为我经营七星楼,为我做了许多事,甚至因此毁了半张脸……我却无以为报,月白,在这个世界上,我亏欠最多的人,是你。”
闻言,陆月白露出了温柔的笑意,月色下,他没有戴着面具的半张脸柔和如玉:“大小姐言重了,属下做这些,并不需要什么回报,至于这张脸……不过是行走于世的一幅皮囊而已,不碍事的,若是大小姐因此对属下心存愧疚,想要报答属下,那就好好地活下去,无论您要走什么样的一条路,属下都是为您掌灯之人。”
你不必有什么后顾之忧,你所有的后顾之忧,都有我为你断绝,所以,你只要一心一意地走在你的道路上。
……
沐帝天抱着几乎去了半条命的沐千华走进萱芷宫的时候,大声喊着慕容静姗的名字。
慕容静姗和阿暖走出来,见此景,也被唬得一跳。
“快将她放在榻上,让我诊治!”慕容静姗立刻挽起宽大的长袖,回头吩咐,“阿暖,去将我的药箱拿来!”
阿暖如今已经学会了看唇语,立刻就明白了她的意思,提着裙子跑去拿她的药箱。
沐帝天将沐千华放在榻上,慕容静姗立刻为她诊脉,这一诊,她的脸色便跟撒了墨汁似的沉了下去:“沐帝天,你要听实话还是假话。”
“都这个时候了,你说实话便是!”沐帝天心中焦急万分。
“你听好了。”慕容静姗郑重地看着他,“千华体内的姝桐之毒现在的情况十分危险,我的药和针灸已经压制不住它的蔓延了,现在这种毒正朝胎儿传送过去,我可以用针灸拖延一些时辰,但是最多拖到明日未时,届时便是我也没有办法再拖下去,这个孩子便是不拿掉,也保不住……”
沐帝天一个踉跄:“……孩子已经保不住了?”
“是,就算勉强留着,也会成为死胎。”这个时候,慕容静姗作为一个医者,必须要跟他说实话,“千华不知几时能醒来,这个决定,只能由你来做,到了明日未时,若是还不做决定,千华的情况也会很危险。”
沐帝天神色沉重:“若是打掉孩子,千华能活下来吗?”
慕容静姗道:“孩子打掉只是暂时保住她的命,我能放心用药控制姝桐,她暂时会没事。”
闻言,沐帝天陷入了两难。
留下孩子,便是一尸两命,打掉孩子,千华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他……
“你好好权衡一下。”慕容静姗也知道他的为难,也不想逼他。
沐帝天走出了这间屋子,仿佛苍老了不少。
沐千华的情况比慕容静姗预想中还要严重,到了凌晨,竟然开始出现吐血的症状,生生将人呛醒过来!阿暖跑去摇醒才睡了半个时辰的慕容静姗时,沐千华伏在榻边不住地吐出泛黑的血来,慕容静姗惊得赶紧给她施针。
照这个情况,说未时也太迟了,恐怕连巳时都撑不过啊!
“千华!千华你感觉怎么样?”她担忧地看着她。
“皇……皇嫂……咳咳!咳咳咳!……我心口很疼……咳咳咳!”沐千华疼得额上全是冷汗,不断地咳着血,脸色愈发苍白。
“姝桐的发作越来越严重了,你忍忍,我这就为你施针!阿暖,去拿参片来!”她回头朝阿暖喊道,同时手下迅速为沐千华施针。
阿暖取来参片,往沐千华口中塞,为她吊住这口气。慕容静姗将她在药谷中学到的一切都用上了,费尽了心力才止住了她吐血的症状,而此时,已经天明。
沐千华感到自己好一些了,看着慕容静姗疲惫的样子,有些于心不忍,便道:“皇嫂,你去睡一会吧。”
慕容静姗虽然不放心,但是这两个时辰的操劳下来,她眼皮都要睁不开了,便点了点头:“我让阿暖留下看着,你若是有什么事,便同她说,她已经会唇语了。”她指了指阿暖。
沐千华笑着点了点头:“去吧,别为了我让你也倒下了。”
慕容静姗点点头,去了偏殿。
阿暖则乖巧地立在,看顾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