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沐千华心头一紧,“多少个时辰了?”
“约摸有四个时辰了。”
“去请我皇兄!快!”沐千华有种不好的预感,急忙差人去找沐帝天。
沐帝天赶到萱芷宫后,沐千华便将慕容静珊失踪的消息告知了他,沐帝天昨夜走得早,不知慕容静姗夜里独自去太医院取药的事,如今也是刚刚听说。
慕容静姗失踪四个时辰这件事,足以令他震惊,一国皇后竟然在宫中失踪,这样的事在冷夜历史上闻所未闻。皇宫各处都有禁卫军日夜巡逻,一个大活人就这么失踪,除非是有人刻意为之,且能在宫中做出此事者屈指可数。
沐帝天的眉头不动声色地拧了起来。
“皇兄,皇嫂失踪了这么长时间,想必是遭人劫持,幕后之人不知想做些什么,我们得快点找到她。”沐千华担忧道。
沐帝天点点头,便是沐千华不说,他也不会任由自己的皇后在他的眼皮子底下遭人毒手,慕容静姗师承莫鬼医,不说医术,武艺亦是上乘,能将她神不知鬼不觉地掠走的人,想必也是绝顶高手。
在这宫中,会在此时对慕容静姗下手,手下又拥有武艺在慕容之上的人,恐怕只剩下她们的母后,凤太后了。
没有了慕容静姗这个医术高超的药谷鬼医,沐千华的处境也会变得很危险,毕竟在宫中,能信任的人委实太少。
沐千华与沐帝天无从下手的忧心并没有持续太久,这事儿已经被凤太后摆在了明面儿上。
自从沐千华被带回冷夜,便一直被幽禁在萱芷宫,只要她不走出这扇大门,萱芷宫中的份例具是按长公主的品阶来的,不曾亏待——若是除去那些隔三差五出现在萱芷宫中的“药物”。
而今凤太后突然摆驾萱芷宫,想来也是要对她下手了。
沐帝天收到密报时,正在上书房桌案前想着慕容静姗有可能被带去的地方,安排在萱芷宫的人突然回报,他几乎是冲出了上书房,身后伺候的太监唯恐他不慎摔了,提着衣摆心惊肉跳地跟在他身后。
与此同时,萱芷宫。
沐千华听说凤太后摆驾,怔了一怔,旋即平静下来,命身旁的宫人伺候她更衣梳妆。她是冷夜的长公主,便是如今被自己的母后挟持到这萱芷宫中,她的骄傲与自尊也不会容许自己狼狈示人。她和孩子,都得熬过这一个难关。
宫女琳琅将一支翡翠银簪插入她发间的时候,门外传来太后凤辇驾临的通传声,她看着镜子中的自己,明眸黛眉,并没有病弱之象,她起身,娓娓而行,至门前。
凤太后在十六名宫人的随侍下步入萱芷宫,身着百鸟朝凤的对襟宫裙庄严隆重地曳地而来,烈焰一般灼红的绫带绾在纤细的胳膊上,高绾的发髻上戴一顶金莲掐丝宝冠,赤金的莲花下雕一只凤凰,凤凰口中衔一串细金丝红宝石流苏,盘叠的莲花中央亦缀有红宝石,足有鸽蛋大小,成色不凡,六支飞燕步摇别于发间,随着她不急不缓的步伐轻轻摇动。腰前的宫涤,玉环通透,辅以六枚南海珍珠,一枚珍珠就足够寻常百姓人家一辈子的吃穿用度。
这样雍容华贵的头面若是带在其他人头上,必然会显得繁复,可穿在她身上,却只是衬托她逼人的气势。
她的母后,是在这云波诡谲的冷夜后宫中一步步走到皇后,乃至太后的位置的女子,她熬过了那样多的明枪暗箭,如今的城府已是深不可测,便是站在她面前,看着她的眼睛,听着她说的话,也没有人能看出她所思所想。
岁月对她可谓是极其眷顾的,二十七年的光阴,却不曾蹉跎她的绝色姿容,沐千华从未见过她笑,便是沐帝天在国学中作的学问盖过了大皇子沐安寻,也未曾从她眼中看到一丝一毫的笑意。
沐千华很久以前便知道,她的母后,是个连骨血都冷透了的人。
如今站在这萱芷宫中,她看着凤太后,竟然有种陌生的感觉。
“母后。”沐千华福了福身,算是对这个养育了自己十八年的母后行礼。
没有笑容,甚至连一句多余的问候都说不出口,无论她在帝都被七星楼暗杀过多少次,她怀疑她多少回,心中到底还是顾念着一点亲情,然而从她知道凤太后要杀她肚子里的孩子的时候,她与这个母后,便再无半点情谊了。
凤太后静静地看着她,目光一如既往的冷淡疏远。
“千华,哀家带你回来,你可有想过是为什么?”
她的问题令沐千华气得都要笑了,但还是忍住心头怒火回答:“母后到底想做什么,不妨直言,儿臣愚钝,不想再猜了。”
凤太后冷冷地呵了一声:“你如今嫁了人,倒是学会顶撞哀家了。”
“母后送儿臣去暗夜,为的,不就是今日这个局面吗?儿臣不过是母后这盘棋中一枚棋子,达成了目的,母后现在是不是打算让儿臣成为弃子?”
面对她的质问,凤太后连眼神都不曾闪烁一下,道:“你低估自己了,现在,你还不是弃子。若是哀家没猜错,东方凌风和东方凌云如今该是在来襄城的途中了,他们若想救你,就一定会走进这座皇城。”
“你想用我来威胁他们?”沐千华暗暗握紧了拳头。
“你肚子里还怀着东方凌云的孩子,他不可能不来。”
“便是凌云会来救我,母后凭什么这么肯定东方凌风会来,我与他已经和离,如今并没有关系,他为何会放弃南城关绕道来襄城?”沐千华定神看着她。
凤太后眼中闪过一丝诡异的神色:“你错了,不论是东方凌云还是东方凌风,都会出现在这皇城脚下,你在东方凌风心里的位置,比你想象中重要。”
沐千华眯了眯眼:“不知母后将皇嫂带去了哪里,此事应该与她无关才是,希望母后不要殃及无辜。”
闻言,凤太后顿了顿:“皇后理应回到中宫,哀家不过是让她回到她应该回的地方,教教她这宫中规矩,皇后在江湖待得太久了,也该明白自己的身份是冷夜的国母。”
沐千华一头一紧:“母后,儿臣恳请你,放过皇嫂。”
慕容静姗是为了帮她和沐帝天才回到宫中,却遭遇这样的危险,她无论如何都不能袖手旁观。
凤太后淡淡地扫了她一眼:“千华,你如今那什么来和哀家谈条件,你这痴心妄想的性子还真是像极了……”
像极了谁,她却没有说下去。
“如果希望皇后平安无事,千华,母后奉劝你还是乖乖待在萱芷宫中,听从母后的安排,否则……便是药谷鬼医,哀家也有得是手段让她再也走不出中宫大门。”凤太后沉声警告,那股子寒意令沐千华浑身发僵。
“国君驾到——”门外传来通传的声音,声音未消,那道玄墨色的挺拔身影已经如风般闯了进来。
“儿臣参见母后!”沐帝天显然是急匆匆从上书房赶过来的,连口大气都来不及喘,率先站在了凤太后面前,将沐千华护在身后。
凤太后瞥了他一眼:“皇儿,你很紧张吗?”
“儿臣……儿臣没有。”沐帝天忍住了肩头的颤抖,淡淡地答道,“千华大病初愈,还请母后言辞委婉一些。”
沐帝天很清楚,以他现在的势力,还不足以保护沐千华,如果在这里同凤太后硬碰硬,不知会发生什么事,他想保护身后的人,就不能鲁莽行事。
凤太后看了他许久,道:“皇儿多虑了,千华也是哀家的孩子,哀家自然知道分寸。”
她转过身,沉声下旨:“长公主身子虚弱,不宜走动,传哀家懿旨,即日起从内侍局再调二十名得体的宫婢到萱芷宫伺候,公主日常的吃穿用度,需每日呈交青阳宫,给哀家过目,直到公主的身子完全康复,不得踏出萱芷宫一步,好生静养为上。”
闻言,沐千华与沐帝天具是一惊。
这哪里是让她养病,这根本是明目张胆的软禁!无奈在这冷夜王朝中,凤太后已经是只手遮天,即便要软禁公主,也没有人敢多说一句。
凤太后望着沐千华,神色淡如止水:“千华,母后的良苦用心,你可要明白才是。”
沐帝天气得肩头发颤,沐千华上前轻轻按住他,对凤太后道:“是,母后的心意,儿臣自然是十分清楚了。”
凤太后带着宫婢离开了萱芷宫,原本在殿中伺候的几个宫人也知道此刻不该留下,面面相觑一番,都识趣地退了出去。
“千华,我……”沐帝天知道此时此刻自己能为她做的实在太少,他虽是冷夜的王,却连自己的皇妹都保护不好。
“皇兄你不必说了。”沐千华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皇嫂如今被软禁在中宫,是个什么情况都无从知晓,我若走出这萱芷宫,她恐怕会遭到毒手,眼下最要紧的,该是救皇嫂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