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武十年八月,冯异病逝军中一奏报达至洛阳。刘秀看后,心情异常低落,随后赐谥冯异为节侯,复议亲征。
当夜刘秀歇在长秋宫,跟阴丽华说起了此事,提议让阴丽华随驾。
阴丽华对此甚感意外,也颇感为难。若是她尚未育有龙裔,她倒是乐意随驾,可如今她需要照顾刘阳与刘义王这几个孩子,她不想去,只是不知如何拒绝。
刘秀见阴丽华犹豫不决,自知她定是放心不下刘阳他们,便说:“阳儿几个交给王后照料一段时日想必不成问题。”
阴丽华一听,当即觉得甚为不妥,可转念一想,倘若交给别的妃子,一来没有经验,二来易遭人算计,唯有交给郭圣通才是最稳妥,如此即便郭圣通最不喜,她非但不会伤害刘阳他们,还会保护他们,这宫里最有能力的莫过于郭圣通。阴丽华想了想,刘秀连这个都想好了,恐怕也不是说说,如此便是决意要带上她,她也没有理由予以拒绝,只好应下。
刘秀这次让阴丽华随驾,一来是想带着她散散心,二来是想给她一个惊喜,三来想趁此机会让众皇子增进一下感情,顺道让刘辅他们可以向刘阳学习一二,如此决定并非只有儿女私情。而这个决定在出征的前一夜,刘秀方到西宫告知郭圣通。刘秀对郭圣通说:“朕素日见王后教子有方,心中甚慰,然阴贵人教养方面甚是不如朕意,故而此番亲征,朕决定令阴贵人随驾,将阴贵人诸子教予你教养一些时日,不知王后意下如下?”
郭圣通为此愣了一下,很快便含笑回道:“陛下如此信任臣妾,臣妾自当肝脑涂地。”
刘秀挽起郭圣通的手,走向床榻处,“那就有劳王后了,朕会让宫里的成嬷嬷与水嬷嬷协助王后。”
成嬷嬷与水嬷嬷乃是宫里最好的教养嬷嬷,说是协助,其中真意恐怕也只有刘秀清楚。
郭圣通正为刘秀难得主动亲近自己而高兴不已,不妨刘秀突然说出这样一句话,顿时犹如被人泼了一盆冷水,再也高兴不起,任刘秀静静地牵着自己到床前。
郭圣通此时已平复了心绪,很是殷勤地侍候刘秀宽衣解带,再利落地给自己宽衣解带,不料当她转过身来,刘秀已然躺下。见此,郭圣通也不敢多想,快步走过去躺下,忐忑地等待刘秀有所动作,只是刘秀却一直没有反应。她侧首看去,只见刘秀已闭目,她轻轻地唤了一声:“陛下。”
刘秀此时并未入睡,他睁开眼,与郭圣通对视。
郭圣通看着刘秀,忽然不知说些什么。
刘秀也没有催问,只是静静地看着。
郭圣通平复一下思绪,想了想,对刘秀说:“陛下昔日常年征战,身有旧患,此番亲征须多加注意,顾惜己身。如今陛下贵为天下,更莫要置身险境,一时大意,臣妾只愿陛下凯旋归来之时安然无恙。”
刘秀听着郭圣通这殷切的叮嘱,仿佛又回到了昔日征战沙场,郭圣通无畏相随的时日。他看着眼前秀美的脸庞,岁月在往日稚嫩的脸上留下了丝丝痕迹,沉淀出一番别有的韵味,不知不觉郭圣通已伴他走过十多个春秋,在这十多个春秋里为他打理着偌大的**,一如昔日随他辗转沙场那样尽心尽力,无怨无悔。一时之间,刘秀柔肠百结。他不知道阴丽华之前早产之事是否与郭圣通有关,他希望是无关的,如此他便愿意再给郭圣通一次机会,虽然她曾经有过不堪,然孰能无过,若是能改,也善莫大焉。这些时日,他见郭圣通安安分分的,与众妃和睦相处,亦不曾为难阴丽华,他这心里对郭圣通便宽容许多。如今再听到郭圣通如此叮嘱,他心里甚是感慨,对郭圣通他也说不清楚是爱还是不爱,但他不否认郭圣通在他心里的一席之地,他是喜欢郭圣通的,他也希望往后每个春秋仍有郭圣通陪伴左右。他笑着对郭圣通说:“朕晓得。歇息吧。”轻轻地将郭圣通揽进怀里,满足地闭上双眼。
郭圣通为此欢喜了半天,刘秀许久没有如此亲近于她,之前虽然共寝,却并无肌肤之亲。这一夜,郭圣通做了一场美梦。
这边刘秀与郭圣通双双相继入睡,另一边阴丽华还在依依不舍地看着她早已酣睡的皇儿。今日,阴丽华只跟刘阳说了随驾之事,她很清楚地记得刘阳当时的神情,很不舍却偏偏故作坚强,还让阴丽华放心,他会好好照顾皇妹与皇弟,监督他们的学习,督促他们好好练字。那一刻,阴丽华很是动容,也很欣慰,刘阳一直都没有让她失望过,为此,阴丽华很是自豪,但同时也有惋惜,他本应可为高门嫡子,耀眼夺目,可偏偏让他成为了庶子,明明可为太子,坐拥天下,却偏偏只能屈于人下,低人一等。每每想到这,阴丽华就忍不住心痛。这一夜,阴丽华辗转难眠。
翌日,阴丽华临走前再去看了一眼她的皇儿。当她带着绿袖来到兰台北的阿阁时刘秀与郭圣通正并肩祭天。这一幕,深深地刺痛了阴丽华。
阴丽华含笑看着刘秀祭天,誓师,旁边始终可见母仪天下的郭圣通,阴丽华的心里尽是荒芜。
大军在黄门鼓吹声中缓缓行出了洛阳,向蜀地进军。
阴丽华以为大军会疾进,直奔蜀地。然大军正常行进,更令她没想到的是刘秀暗地里顺道带她回了一趟新野老家,见了大哥阴识一面,一道给阴母与阴弟上香。如此用心,让阴丽华的落寞消弥殆尽,悲喜交加。尽管来去匆匆,阴丽华已甚是满足。
阴丽华与刘秀一路上闻着骑吹,举行軷祭,行至长安。
时任执金吾寇恂谏说:“长安道里居中,应接近便,安定、陇西必怀震惧;此从容一处,可以制四方也。今士马疲倦,方履险阻,非万乘之固也。前年颍川,可为至戒。”
刘秀不听,进至汧城。
此时,高平尚未攻下,刘秀便派遣寇恂前往劝降。
寇恂领命,带着刘秀的诏书到达第一城。
高峻派遣军师皇甫文出城拜见。皇甫文的言辞礼节毫不卑屈。
寇恂为此大怒,准备诛杀皇甫文。
将领们连忙劝阻说:“高峻精兵万人,率多强弩,西遮陇道,连年不下,今欲降之而反戮其使,无乃不可乎?”
寇恂不为所动,一意孤行,诛杀皇甫文。放他的副使回去。转告高峻说:“军师无礼,已戮之矣!欲降,急降;不欲,固守!”
高峻惊慌恐惧,当天便打开城门投降。
将领们为此皆向寇恂祝贺,问他:“敢问杀其使而降其城,何也?”
寇恂说:“皇甫文,峻之腹心,其所取计者也。今来,辞意不屈,必无降心。全之则文得其计,杀之则峻亡其胆,是以降耳。”
诸将听后,皆说:“大人之高明,非吾之所及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