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丽华伏在刘秀的肩上落泪了许久,早已染湿了刘秀的衣裳。
刘秀对此并不在意,倒是心疼不已,他无奈地问道:“你当真乐意我去宠幸她们?”刘秀就不明白,阴丽华当初明明说过:同为人,皆七情六欲,心爱之物尚不容别人窥视,而况心爱之人与他人共享。这分明是不愿他去宠幸别人的,可如今又再度如此贤惠,这到底是真乐意还是假乐意?
阴丽华这时好不委屈,说话也没有了顾忌,她流着泪说:“自是不乐意,然不乐意又能如何?先前你无缘无故冷落于我,好不容易和好如初,我也不曾劝你宠幸他人,可你还不是自个去宠幸了。如此,我劝与不劝,有何重要?只怕我今日不劝,来日便不止旁人说我欲擅断专宠,无所贤德,你也会如此看我。”
阴丽华的话让刘秀先是高兴,后是无言。知道阴丽华并非真心乐意让他去宠幸别人,刘秀这心里忍不住要高兴,不过阴丽华后面的话随即便让他再也高兴不起来。认真想想,女子本应贤惠淑德,阴丽华如此做也是无可厚非,他理应为此高兴,然他却因此而心生不悦,恼怒了阴丽华,让她受了不少委屈。阴丽华最后的话让他也不禁想,若是阴丽华从来都不贤惠,自己是否有一日会厌弃于那样的她,这一刻,刘秀心里面没有确定的答案,他也说不准。想着想着,他不禁觉得自己对阴丽华过于不公平了,连他自己也不能说阴丽华怎样做才是对的,何况阴丽华自己本人。想到这里,刘秀这心里对阴丽华便满是愧疚。
刘秀的沉默让阴丽华心里更是委屈,好不容易稍稍忍住的眼泪再次决堤。
虽然泪落无声,不过刘秀还是能感觉到那滚烫的泪水落得凶,他幽幽地问了一句:“可知我先前为何冷落于你?”
说起这个,阴丽华便是满腹辛酸,她说:“为此我一直百思不得其解,我非你肚子之蛔虫,你不说我又怎知。”
“你不问,我便以为你已知,不曾想时至今日,你尚未领悟。先前你多番劝我宠幸他人,我心中便是不虞,时日一长,我不虞难纾而冷落于你,原想着你能了悟。”刘秀说起这番往事,心里也不是滋味。
阴丽华万万没想到是如此缘由,不由得苦笑道:“不贤,为他人所恶;贤,为你所不喜。不可不贤,亦不可贤,那我该当如何?”阴丽华这心里真是说不出的难受,“你不喜我贤,谁人能想及,我却无辜为你冷落而遭他人冷嘲热讽,我受着委屈之时,你却又坐拥美人,风花雪月。我何错之有,以至你如此羞辱于我?你走,我不想再见到你。”阴丽华悲愤难当,一把推开了刘秀。
刘秀为此并不生气,见阴丽华梨花带雨,心里甚是怜惜,走向前,再度将阴丽华拥入怀里。在阴丽华奋力挣扎之时,他低声而道:“一切皆是我之过,对不起。”
阴丽华听了错愕不已,嫁给刘秀以来,她从未听过刘秀的道歉,如今他贵为天子,却向她认了错,阴丽华难以置信,都忘了哭泣。“你方才说什么?”
当时,刘秀并没有想什么,话就那样脱口而出了,如今阴丽华一问,他心里也是有点诧异,不过见阴丽华似乎不再落泪了,他这时心里只觉得高兴,也不介意把话再说一遍。“一切皆是我之过,对不起。”
这下,阴丽华确定自己没有听错。不过,泪如泉涌。
刘秀没想到自己道歉了阴丽华还哭,只是,当阴丽华推他的手变成拥抱时,他愣了一下,继而笑了。正想要劝慰阴丽华莫要再哭,否则眼睛哭肿了难以见人,话到嘴边,转念一想,这些时日阴丽华心里也许藏着许多悲伤,忍让不发,如今让她尽情发泄出来,也许是个好事。如此一想,便无言地拥着阴丽华,静静地候着。
阴丽华这一次哭了很久,哭着哭着累了竟伏在刘秀肩上睡着了。
刘秀见渐渐没有声息,便轻轻地侧首看去,只见泪痕犹在,佳人已酣睡。刘秀不禁莞尔一笑。他并没有惊醒阴丽华,心想这些日子阴丽华肯定也没睡个好觉,便轻轻地抱起阴丽华,将她安置到床上。原本只是想静静地守着,奈何看着看着自己也犯了困,索性躺到阴丽华旁边,揽着她歇一歇。
阴丽华这些时日食欲不振,夜不能寐,刘秀又何尝不是。
当阴丽华醒来时,睁开眼便看到刘秀近在眼前,嘴角微微勾起,就这样静静地端详着刘秀,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地描着他的眉目,鼻子,嘴唇,脸颊…阴丽华自知今日自己言行甚为失态,好在刘秀并没有计较,也就这一次放纵,从今往后她再也不会如此失态。
不知过了多久,刘秀终于醒来了。见到阴丽华,相视一笑。
阴丽华看着刘秀,有些话想问但又不知从何问起,似乎难以启齿,唯恐没了如此的宁静。
阴丽华的踌躇,刘秀又岂是看不出,他对阴丽华说:“我以后还是会到别宫处,即便不宠幸,过夜也是需要的。如此,一来可免你成为众矢之的,二来不失众心。”
刘秀的话让阴丽华觉得甚是意外,同时心里也颇为动容,她说:“你若不喜我贤,我便不再言,可你莫要因此厌了我。”
“好。”刘秀毫不犹豫地应下了。
两个人的心结至此终是彻底的解开了。
在外头守着的万福海原本听了些刘秀与阴丽华的对话,对如此之事真是啼笑皆非,万万没想到刘秀当初竟是为了这个缘由冷落了阴丽华,在他看来,阴丽华真是无辜至极。乱思乱想间,里面不知何时没有了动静。他等了又等,里面还是静悄悄一片。就在他按耐不住时,刘秀挽着阴丽华的手走了出来。
宫里再度恢复了往日的平静,刘秀从此也恢复了雨露均沾,宫里众美人莫不欢喜。只是时日一久,众人这欢喜倒是有些落寞。
建武十年(公元34年)夏,汉军与蜀兵交战将近一年,终在天水大败蜀兵,杀了蜀将田弇、赵匡。
留居翼城的隗纯闻讯后,即使大将王元驻扎落门,高峻屯兵高平第一城,抵御汉军。
汉军为此兵分两路,耿弇攻第一城,冯异攻落门。可惜,不久之后便传来冯异病逝军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