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武三年元月,赤眉军兵败,农民起义基本结束。
刘秀站在偌大的素帛地图前,俯身审视,不禁紧皱眉头,苦苦思索着下一步。
刘秀定都洛阳,只占有黄河南北的中原地区,而周围都被众多的割据势力包围着。东有梁郡的刘永、青州的张步、东海的董宪、庐江的李宪,其中刘永势力最为强大;西有天水的隗嚣,据有陇西地区,毗连巴蜀,靠近关中,拥有十万多的兵马,他的向背,是守住长安的关键;西南有成郡的公孙述,结交关中的吕鲔、张邯等地方豪强,窥视江陵;北有彭宠,占有广阳、上谷、右北平诸郡,并与匈奴、张步等连衡;南有田戎,占据着南郡、夷陵。
这些割据势力,自霸一方,互不统属,对中原地区形成包围之势,其中威胁最大的是靠近帝都的关东豪强。隗嚣曾遣将士堵击赤眉军,有功于汉,又受邓禹的封爵。而蜀郡的公孙述与中原相隔甚远,道路阻绝,暂时与洛阳无妨。由此看来,应当要先定关东、后攻陇蜀,由近及远、各个击破。
战略已定,刘秀的手猛地砸在龙案上,目光炯炯。
消灭军事割据,这将是更为激烈的战争。这需要机会,需要等待。
这边,留守长安的冯异,且战且行,稳扎稳打,屯军上林苑中,号令远近,先抚后剿,以逸待劳,击败延岑的进攻,斩首千余人,之前归属延岑的诸营首领,皆来归附冯异。溃败的延岑,收拾残兵,又去攻打析县。冯异遂遣复汉将军邓晔、辅汉将军于匡,两路夹击延岑。延岑裨将苏臣八千余人归降,如此一来,延岑无力再战,惶然而退,从武关奔向南阳,没想到又被建威大将军耿弇迎头截击,斩首三千余人,生俘将士五千多人。延岑带着数骑,落荒逃奔西蜀。
时逢春荒,百姓饥饿,黄金一斤易豆五升。当时道路又是断隔,军资无法输送,军士全部都吃果实果腹。
刘秀闻讯,当即诏封南阳大姓赵匡为右扶风,命其领兵协助冯异。赵匡领命,并给冯异送去了大量的衣物粮食。军中顿时高呼万岁,士气陡涨,诛杀不听命令的地方豪强,褒奖降附有功者,遣其渠帅到京都,散兵众归本业,发放种子、工具,提倡耕织,赈济百姓。
冯异言出必行,吏民愿为其用,除吕鲔、张邯、蒋震遣使降蜀外,其余都已得到平定。
这时,公孙述派大将程焉率数万人偷袭长安,与吕鲔合兵,占据古都。程焉当时兵马出屯陈仓,冯异与赵匡便前往迎击,大败程焉。程焉退走汉川,冯异自是乘胜追杀,再度交战箕谷,再一次击败程焉,程焉再次落荒逃脱。冯异没再追击,还师击破吕鲔,其他营寨得知后纷纷归降。
公孙述其后数次遣将出兵夺长安,都被冯异以摧枯拉朽的气势打了回去。同时,冯异在长安,怀来百姓,伸理枉结,出入三岁,上林成都。
建武三年三月,来歙与汉中王东诣洛阳。来歙,字君叔,南阳新野人,其母为刘秀的祖姑母,甚亲相敬,微贱时多有交情,数次往来长安。汉兵兴起后,王莽因为来歙是刘氏姻亲,就把他拘捕囚禁起来,门客们一起营救,才得以免罪。公元23年(更始元年),更始帝刘玄即位,任用来歙做小吏,跟随更始帝进入关中。来歙由于屡次提建议不被采纳,于是借口大病离去。来歙的妹妹是汉中王刘嘉的妻子,刘嘉派人迎接来歙,来歙便南下去了汉中。公元25年(更始三年),更始帝失败,来歙劝刘嘉归附光武帝,于是来歙和刘嘉一起往东来到了洛阳。
刘秀在便殿见到来歙,欢喜得起身相迎。看到来歙一路风尘,衣裳敝旧,当即解下自己所披的锦袍,给来歙披上,与其对坐长谈后,拜为太中大夫。
刘秀深以陇、蜀为忧,便问来歙说:“今隗嚣未附,公孙述称帝,道路阻远,诸将方务关东,思西州方略,未知所任,君叔有何妙计?”
来歙便献上了联陇制蜀、西和东攻的计策,并请命道:“臣与隗嚣,素相友善,其人初起兵时,以汉为名。今陛下圣德隆兴,臣愿得奉威命,开以丹青之信。隗嚣必来自归,公孙述无外辅,必然自弱,不足为虑。”
来歙之计与刘秀之策不谋而合,可谓是英雄所见略同。
刘秀当即派来歙为使臣,执节出使陇右。
这边,隗嚣既有功于东汉,又接受了邓禹的爵封,得以任命心腹,议者多劝他通使京师。建武三年(26年),隗嚣就上书到京师。刘秀素来听闻他的美德、声誉,就以特殊礼节对待他,叫他时称字,用国宾的仪礼,安慰荐藉至深且厚。此时陈仓人吕鲔拥兵数万,与公孙述相通,侵犯三辅。隗嚣再次派兵帮助征西大将军冯异进击,将吕鲔赶走,遣使上书报告。刘秀客气地用手书回复说:“慕季孟之德义,思相结纳。昔日文王三分天下有其二,犹服侍殷。但驽马钝刀,不可强扶而用。朕数蒙受伯乐声价十倍之惠,而苍蝇之飞,不过数步之远,若如附于骥尾,得以超群。你我阻于盗贼,不能常问。将军操守忠厚有礼,扶倾解危,南拒公孙述之兵马,北御羌胡之乱寇,是以冯异西征,得以数千百人踯躅于三辅,若无将军相助,则咸阳早已落入贼兵之手。今关东之寇贼,往往屯聚,志在求得广远,无闲暇,故而未于成都阅兵,与公孙述斗力。若公孙述侵犯汉中、三辅,朕想借用将军军马,与他一决胜负。如能如此,则是蒙老天赐福,亦是智士计功割地论功行赏之时也。管仲曾道:‘生我者父母,成我者鲍子。’自今以后,你我手书相通,勿要轻信旁人之谗言。”从此以后刘秀对隗嚣恩礼更加隆重。
其后公孙述几次出兵汉中,遣使以大司空、扶安王印绶授于隗嚣。隗嚣认为自己曾经与公孙述是敌国,感到做他的臣子是可耻,就斩了来使,出兵攻击,连破公孙述军,所以蜀兵不再北出。隗嚣连破公孙述军后,关中将帅几次上书,说蜀攻击的情况,刘秀将这些意见转示隗嚣,并要他出兵伐蜀,以考验其可否信用。隗嚣就遣长史上书,极言三辅兵力单弱,又有卢芳在旁,不宜伐蜀。刘秀由此便知道隗嚣想脚踩两边船,不愿天下统一,于是稍稍降低对隗嚣的礼遇,正君臣礼仪。
如今隗嚣与公孙述互相牵制,长安可保无事。西方已和,刘秀终于可以放心地集中兵力,进取关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