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还没有变,便传来了一个噩耗。
六月二十九日,临淮怀公刘衡夭折了。阴丽华不胜悲痛,缠绵与病榻一月有余。所有人唯恐惹她伤心,从不敢在她面前提起刘衡。
唐玉玲见阴丽华一直这样病着也不是回事,何况如今可是内忧外患的局面,自己主子可真不能就这样放纵下去。“娘娘,九王子已去,您就放下吧。九王子自小乖巧懂事,孝顺有加,若是他地下有知,想必定是不愿看到娘娘如此日夜悲伤。娘娘,您还有四王子、大公主他们呢,可要好好保重身子,快点好起来。娘娘可别忘了,宫里尚有王后娘娘,宫外又有高密侯夫人,您若是不赶紧好起来,届时若是有什么异动,您让四王子、大公主他们如何是好?难道娘娘是想拉着几位王子与公主们一起到底下陪九王子吗?”
阴丽华泪如雨下,悲恸不已,甚是楚楚可怜,让人心生怜悯。这一月,阴丽华几乎都是活在自己的世界里,不愿面对现实,如今唐玉玲的话硬生生的将她拽回了现实当中,让她不得不面对,可是她这心很难受,她哭着问:“为何苍天要如此对我,即便我做了伤天害理之事,报应亦应落在我身上,为何要夺走衡儿,还要是荆儿他…”说到这里,阴丽华再也说不下去,心里那个痛啊,让她有口难言。
唐玉玲走过去,轻轻的拍着阴丽华的背予以安慰,“娘娘,八王子原是一片好意,孰料落得如此结果,一切自有天意,不可尤人啊。九王子已去,娘娘可莫要再失八王子,这个秘密就让它烂在心里吧。”
刘衡因为身体嬴弱,不仅得到刘秀与阴丽华的重视与溺爱,还得到了刘阳、刘义王几位王兄与王姐的呵护有加,往日里有好的东西总爱往他那里送。那日,刘荆得了胡饼,他知道自己母妃与唐姑姑他们总是不允许刘衡吃很多好吃的东西,但每次他看到刘衡看着那些美味的食物流露出来的渴望是那么的明显,刘荆心里便不好受,但母妃说那是为王弟好,所有他只好硬生生地忍住了与王弟分享的冲动,可这次是刘衡私下亲自求他要的,他又见胡饼实在好吃,想了又想,觉得王弟吃一点应该没有关系的,于是偷偷的给了刘衡一块。他原想着只给刘衡吃一点点,可刘衡尝过之过欲罢不能,硬是把一块都吃完了。当时,刘衡吃完并无异样,刘荆便宽了心,安心回去。他不知道他的那个胡饼对于刘衡来说实在是盐度过高了。当夜刘衡便因心疾复发去离世,太医说是饮食不当。刘荆当时也担心过是不是自己那个胡饼的问题,她问唐姑姑,可唐姑姑说不是,是宫人不知情给错了东西。刘荆同样不知道,因为他的过失,唐玉玲借机处死了郭圣通的人。刘荆错手致死刘衡的秘密只有阴丽华、唐玉玲与高翔知道,只要他们三个不说,这个秘密永远就只是秘密。
邓府里面,区涵湘自那日进宫后便被邓禹幽禁起来,无论儿女如何求情,邓禹都不为所动,不改初衷,而区涵湘却没有为此而忧心,因为她认为不久的将来阴丽华将不复存在于这个世上,她为这个而期待,只要一想到这个她就心里高兴,在她看来,只要阴丽华死了,邓禹的心才能完整的属于她,届时所有的不愉快都会消失,所有她一直在耐心的等待。可她等来等去都没有动静,让儿子去探听,竟然没有一点声息,区涵湘甚是不安,就是在不知如何是好时,传来了刘衡夭折的消息,她又一次的看到了曙光,她觉得这是一种信息,预示着阴丽华的好日子就要到头了,而这个时候,她觉得自己不能再等了。于是,她让守着她的人传话给邓禹,说若是邓禹再不去见她,那么她就会将一些极其重要的东西呈给刘秀,届时一切将成定局。
邓禹得讯后,来到了主院与区涵湘见面,一见面邓禹直接就说:“把你手上所谓的重要东西交出来。”
区涵湘愣了一下,原本见着邓禹欢喜的心顿时作痛起来,她苦笑问道:“若是妾身说根本没有什么东西,侯爷你是否即刻就会拂袖而去?”
“你戏弄本侯?”邓禹如今是对区涵湘的痛与乐已然不在乎,更多是理智与对阴丽华的爱护。此时听了区涵湘的话,脸上沉了下来,尽是愠怒之色。
区涵湘看着面露愠色的邓禹,心中满是悲凉,曾几何时,眼前这人对他只有柔情蜜意,呵护备至,从不曾冷过脸,如今这脸色竟然如此难看,生生的刺痛着她的眼,这痛深深的蔓延到她的心底,让她痛得难以呼吸。“从前你从来不会如此对妾身,难道就因为她,你就对妾身弃之如敝履,丝毫都不曾犹豫?”
只见邓禹脸上的怒色不减,他说:“若是没有犹豫,今日你岂能安然在此?人非草木,孰能无情,毕竟你我夫妻二十余载,育有儿女,本侯又岂非是无情之人,若非顾惜这些年的情分,本侯早就了结了你的性命,以绝后患,何需这大半年来这般为难,何会让你有机再害她。她这大半年可是什么也没对你做,半点没有伤害你,可你丧失了自己的良知,恩将仇报,如此对她,真让本侯寒心,早知今日,本侯当初就不该对你仁慈。”
区涵湘听着邓禹前面的话心里本来还有几分雀跃,但听到后面,邓禹语气里的狠决让她意识到邓禹此时此刻当真对自己起了杀心,顿时遍体生寒,难以置信,她不相信邓禹会这般绝情,她觉得邓禹肯定是被阴丽华迷惑了,“是不是她在你面前说了我什么坏话,是不是她对你做了什么,不然你何以至此?”区涵湘此时看起来甚是惶急。
邓禹听后,看向区涵湘的目光里满是失望,此时此刻邓禹不禁想这二十年自己怎么就和这样不堪的一个女子生活在一起那么久。他这时真是一刻也不想和区涵湘多待,但有些话他还是必须说清楚,让区涵湘明明白白,他说:“她什么也没跟本侯说,亦没有做过什么,这大半年她不曾与本侯有任何联系。本侯倒是想与她有联系。不管你手上有什么要紧的东西,即便你能避开本侯呈上给陛下,置她于死地,你可别忘了此事本侯与她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你若是想拉着整个侯府、族人与她一起同归于尽,本侯奉陪到底。如此亦好,到了阴间底下,本侯与她兴许就能在一起了。”言罢,看也不看区涵湘一看,转身便离去。
区涵湘看着邓禹那挺拔又决绝的背影,耳边还回响着他刚刚戳心的话语,泪落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