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秀派人去找阴丽华的奶娘,另一边邓禹也按耐不住,欲亲自到新野一趟,去把事情弄个清楚。到出至府门,正好遇上韩歆而至。
韩歆见邓禹要出远门的样子,心里不禁纳闷,“仲华兄此去何方?”
“新野。”邓禹对韩歆直言不讳。
韩歆想了想,关于新野最近有什么异常,忽然便想到了自己听到的那些话,难以置信地看向邓禹,“难道…”
“正是。为兄要将事情弄个明白。”自从听了那些话,他寝食难安,没弄个明白他就无法安心。
韩歆一听,那里能容他离去,连忙把他拽回府里,关起门来说话。“此时万万不可轻举妄动。仲华一世英明,怎生一时糊涂呢。”
邓禹又何尝不知道,可是他真的忍耐不了,他说:“二十多年前为兄夜宿天音寺,夜里无事便随处走走,忽闻一阵琴音,兴致而来,举萧与之合鸣。偶然而遇,即兴而合,我与她却极是默契,一曲下来,只觉心胸激荡,余音袅袅,回响不绝。心里想见却又恐冒昧,踌躇之时,一名奴婢来到我面前,说:‘我家小姐说公子这萧吹得极好,不知公子有何话对我家小姐说?’当时我便脱口而出,念了‘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而后忐忑的等在那里,心里很是紧张、激动。后来她回了我‘愿得一心人,白首不分离’,我想也没想,当即回了‘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然后她没有再回我,却与我约定了一地进行书信来往,由那奴婢转交。我与她无所不谈,相知相惜相思相爱,最后我向她表示了自己的求娶之意,她应了,自然顺理成章的向彼此坦露身份,最终喜结连理。然成为夫妻后,我对她感觉很是陌生,也不知是女子嫁为人妇而有所改变或是旁的缘故,我发现与她很难有共鸣之处,夫妻间相处虽没有过争执却也只是相敬如宾,与我所想的可是大相径庭,可她温柔体贴,持家有道,我也就没多想,我守着自己的誓言,日复一日,就这样平平淡淡的过了二十年。翁君贤弟,你可知我每次看到阴贵人都会觉得很熟悉,仿佛认识了很久很久,久到让我舍不得移开目光,当我听到那些话时,我竟然欣喜若狂,我恨不得马上就去向你嫂子问个明白。可是,我怕,我怕的不是伤害你嫂子,我怕的竟然是这事是真的,我怕自己承受不住。若是真,便是我辜负了她,害她苦等了数年,害她由妻沦为妾,害她进了深宫每日过着提心吊胆,如履薄冰的日子,你知不知道,她除了求得一世一双人,还求与我闲来携手共赏美丽河山,逍遥于天地间,自由,畅意。数日来,我食不知味,夜不能寐,好不容易下定决心要去弄清楚这一切。没想到在府门遇上了你。”
韩歆听后不免嗟叹一番,真是世事弄人啊,“仲华兄,此时乃是非常之期,万万不可意气用事啊。一旦你这一去,你可曾想过这后果,你这侯府?”
“若不是想过,你道我会今日方去。只要一想到这事,我心里便极是难受,我等不了,我恨不得现在就可以知道事情的真相。”邓禹万分激动的如是说。
韩歆第一次看到如此情绪失控的邓禹,一直以来,邓禹都是儒雅从容,泰山崩于前而色不改,他终于意识到邓禹此番决心。思索片刻,他说:“若是仲华兄信我,由我去吧,正好我有事到新野一趟。”
“当真?”邓禹喜出望外。
“自是当真。”韩歆如是回道。事实上,那只是他想替邓禹走一遭的托辞罢了。
韩歆告假去了一趟新野,他打探了一番方知阴丽华奶娘的存在,在他去阴丽华奶娘家的路上遇上了小林子一行,可惜小林子看到他,他却没有看到小林子。
阴丽华的奶娘姓天,她本姓蔡。韩歆向她打听阴丽华的事,她便重复了一番对小林子说的话,说人老了,没记性,二十多年前的事早就忘了。韩歆为此深表遗憾,不过他不死心,问她还记不记得区涵湘。
天蔡氏打量了韩歆一眼,问:“你怎么知道区涵湘这人?”
韩歆恭敬的如实回道:“她乃是我好友之妻。”
天蔡氏沉吟片刻,问:“你此番前来,可是你好友所托?”
韩歆迟疑了一下,道:“正是。”他在想,也许天蔡氏其实还记得当年往事。
没错,天蔡氏的确是记得的,还记得一清二楚。只是,她也很清楚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可如今若是邓禹想知道真相,天蔡氏不免有些意动。五年前,阴母罹难,她回去过一趟,曾从阴识那里闻知一二关于阴丽华在宫里的情况,她看着阴丽华长大,她也知道阴丽华其实不适合也不愿生活在深宫里,她明白阴丽华过得并不如意,怒其不争,也怜其不幸。可是,区涵湘暗度陈仓,取代了阴丽华,这些年衣锦玉食,夫妻恩爱,儿女成群,阖府安宁,真是令人羡慕至极。现在邓禹来问,说明什么,她自是知道的,想了想阴丽华的不如意,再想想区涵湘如此如意,她这心里十分的不平衡。于是她说:“邓侯爷当年要娶的应该是我家小姐。”
当年传信的是区涵湘的贴身丫鬟,区涵湘得知那男子竟是闻名远近的邓禹,本就心生爱慕的她自是留了些小心思,那些信她几乎都看过。信件来往得频繁,天蔡氏也没怎么注意,以为是表姐妹间有说不完的话罢了。只是,有一次她外出看到那送信的丫鬟有些鬼鬼祟祟的,便跟了上去一瞧究竟,终于发现了端倪,可是那时正是邓禹与阴丽华谈婚论嫁之时,她没想到她发现的第二日,邓禹便向区涵湘家提亲了。待她弄清楚事情的真相,一切早已尘埃落定,而那丫鬟已命丧黄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