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耀已经冲入了叛军中间。在这个距离使用弓箭本身就效率很低,而且徐耀的动作很快,万一瞄准不及还会误伤友军。叛军们纷纷弃弓用剑,向徐耀扑来。
徐耀根本就不理会这些杂兵,只认准了一个衣着明显与其他人不同的军官直冲而去,中途几个躲闪就将其他人的攻击轻易化解。
“你——”那名叛军的军官刚想质问些什么,但才说出了一个字,就已经被徐耀一掌拍在了天灵盖上。
徐耀对自己的一掌十分自信。出掌,收掌,转身,纵跃,一气呵成。他的对战经验非常丰富,自己带着酒息劲的一掌全力击出,能够挨下这一掌而不死的角色根本不会被这一掌打中。
徐耀现在已经从敌船的另一面跳出,刚好落在行进至此的自己的小船上。这一切发生得太快,整个击杀过程刚一开始就结束了。怪不得他会要求自己的手下不要停止划船,原来他已经计算好了提前量。
敌船上的叛军们并没有向徐耀追来。比起去追一个刺客,察看自己长官现在的情况对他们来说更为重要。他们的长官就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中招,他们首先要弄清楚长官是否还活着。如果长官重伤未死,那就得赶紧进行抢救。如果因为追击一个刺客而耽误了救治,这种罪过可是他们承受不起的。
徐耀回到自己的小船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快速观察了一下四周。当他看到左翼两队的位置之后,便下令朝那个方向前进。
当徐耀的小船和另外两条小船汇合时,这两条小船正在和敌船交战。
“撤!”徐耀朝两个小队长大吼道。
两个小队长听到了撤退的命令,当然也想撤退,只是现在才撤已经没有那么容易了。刚刚他们和敌人交战,船速已经减缓了下来,重新提速本来就需要一个过程,他们的位置又不好,前方的路几乎被封锁,想要突破真的很难。
“靠到我这边来!”徐耀很快也发觉了两个小队目前的困境,于是又引导道。他的右侧现在情况非常好,敌船大部分都正忙于向岸边冲锋,剩下的基本也都被他派出的另外两个小队吸引走了。
左翼的两个小队得到了指引,开始逐渐向这边靠近。徐耀则命令自己船上的士兵用弓箭掩护友军。
敌军此刻也在不停地用弓箭攻击光心营的小船。在这样的乱战中,徐耀已经无法做到完全避免部下的损伤了。他眼见着自己船上的三个士兵中箭负伤,却无法让他们立刻转移到一个安全的地方去接受医治。
徐耀很清楚,在现在这种情况下,着急是没有用的。路要一步一步走,他必须等左翼的两只小船脱离敌人的围攻,然后才能让自己的这条小船撤离。他很想逞一回英雄,独自一人冲到敌人船上去为部下争取时间;但他身上的酒息劲此时已散,他无法再重演刚才刺杀叛军军官时的神勇一幕。徐耀的理智总能战胜意气,这也是他的很多算计都能成功的一个重要原因。
“队长,我们是不是要死在这里了?”徐耀身边一个负伤的士兵难过地问。
“不会的。敌人现在已经失去了统一指挥,只是见到谁就攻击谁,完全没有配合和章法。冲击河岸的还会继续冲击河岸,绝不会突然掉头回来攻击我们的。所以我们的敌人就只是眼前这些。坚持住,我们一定能回去的。”徐耀扫视过一张张焦虑的脸庞,给大家鼓劲道。
战斗持续了一段时间,最终左翼的两只小船还是成功地冲破了敌人的封锁,三船一起向预定的撤离地点冲去。后面的敌船刚开始还咬在后面追了一会儿,没过一会儿便又放弃了。也许他们终于醒悟了过来,连长官都不在了,他们还这么卖力干啥?有战斗就有伤亡,他们自己的小命才是最要紧的。
挺过了最惊险的阶段,后面的撤离就轻松了很多。有七队和八队之前开路,岸边还有五支小队在接应,倒没有再发生什么意外。
上岸以后,徐耀让负责接应的部队出人手带伤员先去治伤,自己则带着其余的部队前往之前去过的那个悬崖观察敌情。战场铺开得太广,如果没有一个这样的高点,很难看清全貌。他们刚刚完成了斩首行动,剩下的大部分战斗只能交给这里的守军了。但徐耀为了确保万无一失,还必须要从一个全面的视角观看这一战接下来的发展。
“队长,我想辞去小队长的职务。”易义黯然道。
“怎么了?你在这次行动中表现的很好啊。”徐耀不解。
“不,我做的还远远不够。我的小队刚刚牺牲了两个兄弟。我本应该做得更好。现在大家肯定不愿意我继续当这个小队长,我自己也感受到了自己的能力不够。我不知道回去以后该怎么面对其他兄弟,更不知道该怎么面对那两个牺牲了的兄弟的家人。”易义自责道。
“这样啊?我也对那两个兄弟的牺牲感到很遗憾。但你觉得他们的死是因为你的过失吗?”徐耀问道。
“我是这支小队的队长,我将大家带出去战斗,当然也有责任再把他们原样带回来。”易义道。
“你这么想是没有错,但也不能只从这一个方面思考问题。你应该想一想,为什么其他弟兄都活着回来了?你应该想一想,你自己为什么能活着回来?为什么只有那两个弟兄最后牺牲了?我如果说那两个兄弟的死是因为他们自己实力不济,你可能会觉得我很无情;但从平时的每一项训练中,你就没有一点这方面的预感吗?每个人的心里都有一把尺,可能大家不会说出来,但我相信很多人都想过这样一个问题。如果把咱们所有人排一个顺序,你觉得谁可能会先死,谁又可能会活到最后?这是一个很现实的问题。总会有人先死,那么谁更可能先死?如果你仔细考虑过这个问题,对于今天发生的事情就会以一个更平静的心态去看待了。当然,凡事总有意外。当时的情况比较混乱,不排除一些平时训练刻苦、实力也很靠前的兄弟会死在前面。但这至少说明他们还有一点在大家当中是垫底的,那就是他们的运气。”徐耀完全没有像易义一样控制自己的音量。他就是当着大家的面在说这件事,就是要把自己的态度在大家的面前表明。
许多平时总跟徐耀嘻嘻哈哈的士兵,第一次对徐耀产生了对于一个队长应有的敬畏。在他们的眼中,徐耀的形象有些向岳归靠近了。
“我知道现在你们当中肯定有人已经开始想家了。我和你们一样,我也怀念以前在学院中的生活。但我们才刚刚出来,我们的军人生涯也才刚刚开始。叛军不灭,如何言归?我相信大家希望的肯定是被当作英雄接受所有人的迎接,而不是最后落得马革裹尸还。岳归将军曾经说过,战死沙场并不光荣。他说得很对。我今天很明确地告诉大家,死掉的全都是弱者。任何一个比我还先死的,绝对是比我弱的。今天我们二分队有人牺牲了,这说明我们的实力现在还不够。包含运气在内,一切本领都算,我们必须提高自己。今天才到哪儿?后面的路还长着呢。”徐耀也开始适应了自己的角色,变得像岳归一样向大家灌输着自己的想法。
话虽这样说,但那毕竟是死了人了。大家一起从神光学院出来,然后有几个人中途就这样没了。那都是之前还和大家一起开玩笑,一起执行任务,一起设想着美好未来的人啊!如果所有人都能像徐耀一样平静,那才是真的见了鬼了。
“怎样?该说的,我都已经说了。如果你还觉得无法承受自己身上的责任,我会另选出一个人代替你的职务。但如果你能理解我说的话,就应该重新审视这个问题。”徐耀看向了易义。
易义似乎仍处于极大的矛盾当中,他低头思考着,没有马上给徐耀回复。最后,他抬起头,看向了他的队员们。
剩下的七个队员看了看彼此的眼睛,然后先后走到易义的身旁拍了拍他的肩膀。有一个代表站出来道:“队长,我们相信你的能力。”
有了队员的支持,易义立刻获得了勇气。他对徐耀说:“我收回刚才的话。无论有多难,我都不会再放弃的。我会尽全力把我的队员们都带回学院去的。”
徐耀欣慰地也拍了拍他的肩膀,心中突然冒出一个了灵感,道:“好好干。”
好好干。这是徐耀离家之前,徐国昌对他说过的话。当时徐耀没有什么感触。可当今天他对易义说出同样一番话的时候,内心属实激荡了许久。他明白,易义手下的队员们支持易义并非真的是像他们口中说的那样相信易义的能力,他认为更多的原因是这些人害怕这个责任轮到自己的头上。这样的事,徐耀见得太多了。有的人觉得某人在某件事上做的不够好,希望有人能替换掉那个人,但自己却不愿意站出来做那个顶替者。最后,与其自己来顶这个责任,倒不如选择妥协,让原来的人继续他的工作。今天徐耀在这里的一番言论,态度很明显,就是希望易义能够继续当他的小队长。其他队员在这个时候当然会选择看上头的眼色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