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子回来了,在陈小返为麦子“说媒”无功而返后回来的第二天,他带着一脸的疲惫和一双空洞的眼神回来了。他瘦了,瘦了一圈;变得沉默了,沉默了好多。谁也不知道他究竟去哪了,干些什么去了。
陈小返、麦子和木子再次相遇是在木子回来后的第二天傍晚,在村里那座小山坡上。
三个人依旧像小时候那样并排盘坐着,看着远方即将坠落的夕阳沉默着。
“木子,你这些天去哪了?”麦子终于打破了这有些令人窒息的沉默。
木子看了眼麦子,只轻轻一个苦笑,没有回答。
“是啊,木子,你究竟上哪了,也不说声,悄悄地就走了。看你现在憔悴得……像个猴子似的……”陈小返说道。
木子依旧“呵呵”苦笑了一下,继续沉默。他看着西边被夕阳染红的天空,茫然,欲言又止。
大家又陷入沉默,仿佛沉默要成为“战后”(高考后)他们生活的主旋律。傍晚开始变凉的夏风吹着他们,他们望着不远处被小山四周环绕着的家乡——此时的家乡像个多么安静的孩子睡在群山的怀抱里。有些做饭做得早的人家此刻已经生火做饭了,炊烟在他们屋顶的烟窗上方飘荡。不过,没有人知道这些烟要飘到什么地方去——它好像也位是孤独无依、漂泊不定的孩子,四处不安地流浪着。
“木子,”麦子打破了这良久的沉默,对木子说道,“其实人生本来就是曲曲折折的,没有谁会是一帆风顺的,就算这次高考考得怎么样,你也不用太难过,有什么事说出来,兄弟我们给你一起担着呢。”
“是啊,不就高考而已,又不是什么至人于死地之类了不起的事情。世界这么大,没上过大学的人那么多,不见得没考上的就都跳楼、上吊、割腕去自杀了的。虽然这样的人也不是没有,可咱们不一样,咱们不是那么想不开的人,是吧?放宽心胸,看开一点,就算天塌下来还有比咱们高的人——比如姚明顶着,是吧?放开心胸放开心胸……”陈小返也把自己弄得很像一位历经沧桑后把万事万物看得很淡的智者一样,一字一句地劝木子到。
“呵呵,哪的事,我没什么事啦,我就是闲得慌出去溜达溜达呗。”一直沉默不语、心事重重的木子突然一反长态地笑着说道,“看你们想哪去了,我木子是那种不小心丢了一毛钱就看不开要去跳楼的人么?我才没那么衰,高考算个鸟啊,顶多我就再去考一次呗,有什么大不了的是吧,兄弟们?”说完笑着看着陈落和麦子两个。
“哦?木子,你没发烧吧?”麦子伸手去摸木子的额头。“那你刚才怎么看起来像个欠了人家几百万的人呐!”
“发个鸟,兄弟我身体这么强壮怎么会发烧。就算让我穿着一件短袖去北极呆一个小时,我也没事,就算输给高考我也不能输给北极熊吧,你说是吧,呵呵。”
“哦,那你怎么突然间变得这么乐观这么看得开了?真奇怪诶!不过兄弟你说的很对,高考连只小鸟都不是,顶多是个跳蚤!我们三兄弟是何等洒脱之人,怎会被一只跳蚤给弄死?就算输给猪圈里的母猪也不能输给跳蚤对吧?哈哈!对了,木子,那你这些日子到底去哪了,出发前也不跟我和小返说一声,跟我们说一声,起码你死了我和落子可以去帮你收收尸什么的,哈哈……”
“去你的,说这么霉运的话!我木子是什么人?会这么倒霉么?那是不可能的,算命的先生跟我妈说我这辈子可是富贵命——好像官至宰相,至少也是个驸马!”
“呵呵,算命的你也信,那他有没说过你能上清华北大之类的话?连清华北大都上不了,还想官至宰相、当个驸马,这个貌似不太可能呀,你也不看看人家一把手们是哪毕业的!还有人家女儿都是哪毕业的,你想勾搭上公主级别的,至少得和人家上一个学校吧?”陈小返有点略带讽刺地说木子道。“不过你可以考虑考虑给人家提鞋,以此来接近人家……”
“哎,小返,有你这样损兄弟的么!至于那算命先生,好像没说过我能上清华北大,如果说过,估计我现在就真的考上清华北大了。”
“唉,别扯那些算命的啦,都骗子!木子,你还是说说你为何突然间神秘‘失踪’吧,是不是追随哪位美女的脚步而去了?听说,我们县自高考结束后,也‘失踪’了好几个美女。”
“哪……哪有,我哪像你们那么有心思,还美女,自己都快养不活了,拉个美女一起生活那不得把人家给饿死?”木子说完自己都笑了,麦子和陈小返也笑了。
“说实话,我一个人坐着火车去了遥远的北方。”木子继续说道,“我之所以去,就是为了散散心,看看祖国的大好河山,陶冶一下高尚的情操,好增进对社会主义的中华人民共和国的热爱嘛……”
“哈哈……”
“哈哈哈……”
三人忍着心中的苦痛,开着宏伟壮阔的玩笑……
不过木子的北上不是玩笑。
是的,他真的孤身一人去了遥远的北方,他见到了北方辽阔的土地,辽阔的草原。只是,他没有对陈小返和麦子说出他去北方的真正原因——根本不是为了什么主义、什么情操,而是儿女私情!
青春年少、正值花季的少男少女,谁会没有一段暗恋,谁会没有一次对纯真爱情的向往?是的,木子不是圣人,他也是个有七情六欲的人,他深爱着一位叫林碧霞的女生,她在他的隔壁班,她喜欢北方辽阔的草原,她长得漂亮、成绩也很优秀。不过,暗恋了两年,在高考回家后,思想斗争了三天后鼓起勇气去她家跟她表白的时候被她毫不犹豫地拒绝了。而这一切,陈小返和麦子都不知道——连陈小返都瞒过了,可见这是多么深沉的一场暗恋,也可见木子爱得多么痛苦。木子被拒绝的那天,回来的路上忍住没让自己流眼泪,回到家后,在自己的房间里流了一晚的眼泪。第二天,便不辞而别,背着个包,乘着北上的火车向北方而去。他要在林碧霞喜欢的北方草原上,彻底斩断这场长达两年的却没有结果的暗恋。他要彻底和过去的那个自己告别、和草原告别、和这场美丽的暗恋告别,他要唤起自己的勇气,面对那即将到来的暴风雨……
可是,木子发现,有些东西已经在心灵深处刻下了一道深深的痕迹,不是说没有就没有的。而他在陈小返和麦子面前表现的乐观与坚强,表现出来的对所有事的无所谓的态度,是那么脆弱与不堪一击。而陈小返和麦子,何尝又不是这样呢?他们都想用自己装出来的坚强给对方鼓气,都想在对方面前保留一点作为男人的那份自尊,他们都是坚强又脆弱的男人!
没有人知道,一场情伤,对这个年纪的男生来说,要多久才能治愈,抑或,是一辈子的伤、会痛一辈子?
高考是不是就是爱情的坟墓呢?为什么会有那么多那么单纯美好的爱情死在这里呢?不过,对于某些人来说,高考不是坟墓,而是枷锁的终结,因为自己终于可以光明正大的谈恋爱了,譬如那些高考前只能暗恋、高考后却纷纷牵手的恋人们。高考,高考……为什么一个简单的考试会变成这么的复杂呢?为什么一次简单的考试要承载这么多年轻孩子的那么多东西呢?难道高考真的就能如此决定一个人的命运吗?
爱情就要这样随着高考的结束而结束么?——孤独寂寞失落和思念中的莫雨菲也一直在想这个问题,她不想放弃和陈小返这段美好的爱情,这是他们的初恋。她在北京,几乎失去了自由,不是呆在家就是和父母一起去应酬、谈生意什么的。她十分厌倦这种生活,可是她又觉得自己无力反抗。她幻想过各种方式去逃避,想过继续保持与陈落的爱情。只是,幻想终归就是幻想。不知道她父母是否从她外公外婆那得到了什么风声,反正他们已经或深或浅暗示了她未来的爱情、未来的路应该的样子。在父母的严厉监督下,她没有和陈小返联系,她也觉得暂时没必要联系,尽管心里非常想他,她觉得她应该停下来好好思考她与他的爱情了——并且,一直思考到现在,并且,一直没有明确的结果。她从没想过高考后是这般结局。在高考前,她觉得所有事都是那么的简单的。不过她在内心深处一直在等待一个奇迹:陈小返踩到****运居然考了个高分,然后和自己报同一所大学,然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