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千年前的大战之后,人族又先后经历多次大战,有妖族大举来犯,也有神州族人的内部乱战,天下动荡、生灵涂炭,然而每逢危难之际总有神州族人能够逆流而上、挺身而出,在每百年出现的一次‘纪元’时代内,必有灾祸横行。
千年***已近,人族是否会重蹈千年前被妖族横行四部,生灵涂炭的覆辙,还是如那两次人族内乱。
然而福兮祸依、祸兮福依,在每一个纪元时代之内,天下英豪能人倍出。
天下四部,东土与南部两部住着九成九的人族,千年前人族与妖族大战,人族首领携天下诸剑举剑伐神,将天下妖兽分封于三处,其一便是遥远的南部。南部地域广渺、人杰地灵,不仅坐落二十六座雄城,浩土大地之上更有无数名山大川、洞天福邸。
在山水草木间横跨一条清流,它从遥远的西方极地一路蜿蜒流淌,经三万三千里,由西向南进入一片苍茫不知尽头的森林,沿着林外划出人族与妖族的地界俗称渭水河界。清流河边,有几间青瓦盖成的道观,依山傍水,山水清幽,观中七人,一名道人与六名道子,三人年长,三人年幼。
两男一女三名稚童,一名男童稍长一岁,另外两名稚童都是一般年岁,只是月份上相差不过一月而已。两个孩童年纪相仿明明只有一岁之差,偏偏一个唇红齿白虎头虎脑,另一个却是总是病恹恹的。
长童喜好读书,识文认字,便与那稚童一并坐在观前的门槛上,二人同阅一本,稚童有不懂之处便提出来,长童便给他讲解,遇到连他都不懂的地方,便在字迹下面划上一道浅浅的白印,等待时间许可,请教道人讲解,再由长童转达。
稚童体质孱弱,一年四季都穿着厚厚的棉服,立秋一过房中就需点上火盆,严冬来临之际更是卧床不起。长童便将稚童抱入怀中,让他的头倚在自己的肩膀上,手指一字一字的指着书本上的句子,他不能下床,长童便穿着厚厚的棉衣坐在他的床前。
观中道人也是一喜书之人,书架上藏书颇丰,然而即便如此也在长童的手中日益减少。
稚童天资卓越,不多时有所感悟,已经不需要他的讲解,于是他就自己一个人在观中读书,看了一遍又一遍,中年道人进城多买了一些书籍回来,填充自己的书楼,然而道教书籍看的再多体内却依旧没有任何变化,于是他转而看了一些其他的书籍,或是能从中寻找一些其他的乐趣。
他每日天不亮就起床,从挑水、做饭开始,与那不爱修道爱厨道的三师兄一起包揽所有的劳务。
他又背上箩筐,迈过水界,进入南部森林。
地处水界边缘,林中已多年未走出妖兽,莫说书籍记录和故事里的妖兽就连野兽都极少出现,他会走上一圈,来到他熟悉的地方,采些雨后的菌子、鲜嫩的木耳、树梢的熟果,摘些应季的药草,偷些窝里的鸡蛋,他被蛇咬过,被牛大一样的雉鸡在屁股后面穷追不舍的撵过。
他严守作息,从未有一日改变。
时光荏苒,岁月如梭。
一转眼十多年的时间过去了。
从他当初来到这里时,已经整整过了十二年,他已经不记得四岁之前的事了,只记冥冥之中有一句话不断的在脑中回响。
记住……你叫云别!
天色有些阴霾,天空的鱼鳞云像一副铺开的画卷,由天际一直铺到另一边漫无边际的天际。
远远的听见森林深处传来一阵青草拂动‘索索’的声音,和‘嘿嘿’的喘息声。
有一人影从晨起林间的白雾中走出,那是一个十五六岁的道童,穿着一身洗的有些发白的粗麻短衫,袖口卷到了臂弯,晨起进林,衣衫被露珠打湿,头发绑着道髻,脸型的轮廓线条明朗,谈不上多么俊美却透着一股子精气充沛的活力,尤其是那一双眼睛透着灵性。
身后拖着两棵树,那树每一颗都有人腰粗,三四丈长,用麻绳绑在腰上,腰上别着柴刀,手里拿着一本书。
书的边张已经有些泛黄,线装定的封面写着《修道入门篇》,右手食指在嘴里捻了一把,借着口水的潮湿掀开一张泛黄的页面,他边看边向前走,忽而向左忽而向右,十年进山,对此早已了若指掌,身后拖行的两颗舒在地上划出两道深深地沟壑。
森林中或远或近不时传来高昂的兽吼和飞禽划过天空的呼啸声,却仿佛没听见一般,行至河边,一阵‘哗哗’的水声传入耳中,他抬起头,看着宽阔河面上的木桥,桥下的水很湍急,流至桥桩边缘卷起一个一个的漩儿,水上的浮萍,激流中的白鱼。
河岸对面有几栋屋瓦,烟囱里飘出袅袅青烟,手里的书也看至最后一张。
桥面上匐着一条大蛇,通体墨绿,河面折射的波光映衬鳞片像五彩斑斓的宝石,脑袋从水中伸出放在木桥上,那是一条蛇,尾巴出现在桥头,身躯在水中曲曲折折到了桥中,放在桥面上的脑袋比他的半个身躯还要大,书急忙怀里,向着木桥走去。
雨天、桥面、水中、一条大蛇!
大蛇转过头,眼眶中是一双拳头大的猩红双眸,向着拦在桥中的大蛇走去,他走到大蛇的身前停下了脚步,大蛇微微抬头,口中的蛇信吐出在他的身上舔了舔,张开嘴亮出上下两颚左右四排牙齿,那半张的嘴足以将他整个吞下。
收回身子,让开桥上的路,一声‘轰隆’落在水里,溅起巨大的水花,沉入河水匍匐在水底。
雨越下越大,快速跨过河面,远远的就见厨房的炊烟在雨中越升越高,刚到厨房就见一个胖胖的身影在忙碌。
云别叫道“三师兄,我回来了!”
一个十七八岁的男子,个子不高,又白又胖长的很敦实,脸上腮帮子上的两块肉坠了下来,胖乎乎的下巴,短粗的脖子,圆圆的鼻头,一双细细的眼睛像刀片划开似的活像个弥勒佛,他坐在灶膛前卷着袖口,手里的芭蕉扇使劲的往灶膛里扇着风。
放下箩筐,走到水缸前,拾起飘在上面的水瓢,揭开冒着热气的锅盖,从熬药的砂锅底下的沸水里舀了一瓢,拾了一个干木桶,拧了块热毛巾,擦了擦冻的有些发凉的脸和头发。
抓着芭蕉扇的扇柄,指着锅沿边冒出的热气,古怀安道“快看看药好了没?”
“再焖会儿,药汁儿还没透”揭开锅盖看了一眼,铁锅摆着砂锅,砂锅里熬着药,熬煮的汤药已经变黑透着一股子刺鼻的味道,
古怀安又往灶膛里添了两块细柴,压着火头儿,从灶膛里走出来在门后找了一个木桶放满清水,抓着云别带回来的箩筐,却一下子没提的起来,轻呼一声“哟呵,够沉的啊”
“开春后林子里的那些东西就这几天,要是迟了,就只有等来年了”说到这,突然懊恨的一挥拳,道“可惜,昨儿就该果断一点,没想到了那两只红毛锦鸡竟然连夜搬窝,那一窝子的鸡蛋,还有那两只红毛锦鸡,应该早些下手”
“你小心点!”古怀安道“林子里最近有些不安生”
‘哗啦’一声,满满一箩筐的东西全部倒进木桶里,有鲜嫩的木耳、菌子,还有沾着湿泥的春笋,全都倒进清水里。
“怎么了?”云别问道。
“我也不知道”古怀安摇头,“不过最好少去,等师傅他们回来巡视边界了之后,再去为好”
“哦!”
漫不经心的点了点头。
突然想到了什么,揭开锅盖,一阵热气升腾而起,沸水中的砂锅,取了一个碗,将砂锅里的汤药泌出来,倒了一碗,伸手在碗柜的壁橱里抓了两个冰糖攥手心里,外面雨越下越大,地上很滑,他的脚步却和他的手一样,很稳。
观中七人,罗胜最为年幼,体质孱弱,长年累月卧病在床,他是被扔在路边的弃婴,当年被真人带回来的那一天刚好是灵灵满月,正值冬季来临最寒冷的几天,大地封冻、寒霜飘零,真人是在城门根下发现的他,他当时已经气若游丝,只消再迟一时半刻便一命呜呼,是已过世的师娘把他放在肚皮上取暖,点燃了满屋炉火才硬是保住了他一条命。
他自小体弱多病,四肢无力,五岁才会走路,八岁都不能跑,一跑就喘,一天三顿汤药,盛夏一过便要穿上预寒的冬装,一年当中有半年的时间是躺在床上昏睡,自入秋过后便是满屋的火盆,得一场风寒能要他半条命。
便是这样一个病怏怏的老幺子,在众人悉心的照料下坎坎坷坷的活到了十五岁,然而老天爷是公平的,在剥夺他一样东西的同时,就会赐予另一样东西作为补偿。
道能!
天资卓越,拥有过目不忘的本领,三岁断字,四岁识文,五岁便在没有任何人的辅助下看完通篇《道经大典》,六岁倒背如流,八岁时通识观中所有道法书籍,九岁便自行入道,只可惜因为身体的原因,一年之中大半时间处于卧床不起,之后六年在未向前一步。
随着近年来逐渐长大,以及众人的细心照料,身体虽未痊愈却也明显好转。
半躺在床上,身上盖着厚厚的棉被,屋内无光,因为门和窗户都被封死,边角裹着兽皮,严防一丝风渗进屋内。然而此刻,一片绿光闪烁,照亮了屋内,他身上穿着御冬的棉服,一头枯黄微卷的头发,双颊凹陷,微闭着双眼,重叠在一起的双手中有一团绿色的灵光,在手中发出‘吟吟’的声音,宛如无数风铃回荡连成一片。
云别站在门口目光有些发呆,呆滞的目光毫不掩饰的羡慕,还有一丝一闪而逝的嫉妒,站在门口一时间忘了进门,夹着雨意的风雨从门缝吹进了进来,罗胜睁开了双眼向着门口看去,手指一动,手中的灵光也随之散去。
“云别,你是给我端药了么?”罗胜笑道,脸色苍白,十五岁的稚童看着却只有十一二岁的模样。
“嗯!”
云别点头,急忙走进屋,顺手关上屋门,端着药走到床边,罗胜伸手要接,云别道“烫”
“没事!”
双手托着碗底,翠绿色的光芒从手掌与碗的缝隙中溢出,汤药在碗中开始沸腾、翻滚,一团冒着浓郁白烟的热气在一下子之间全部蒸发,滚烫的碗也随之凉了下来,‘咕咚咕咚’几口,将苦涩的药汁喝下,虽然喝了很多年已经是家常便饭,但再一次喝还是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攥在手心里的冰糖丢进罗胜的口中,过了过嘴里的苦味。
云别突然没有任何前缀的问道“灵是什么感觉?”
罗胜微微一愣,想了想,笑道“我也说不上来”
“哦”
带着失望的眼神,收回罗胜喝完汤药的碗,转身离开,关好屋门。
罗胜一直望着窗户,待到许久人影从窗户边离去,他才重拾道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