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枯燥烦闷的牢狱生活,有了霁月的陪伴,果然不似往日那般难以忍受。甚至,因为隔绝了外界的纷纷扰扰,隔绝了时日的推移流转,而让往昔的执着等待也变得不是那么重要了。被人遗忘又如何?被有心人利用,压下案子迟迟不审又如何?
浮生偷得半日闲。
只当这是上苍赐予的多出来的闲暇时光吧。
除了好好珍惜、好好把握之外,他还有什么可求的呢?
然而,却在这样的时刻,迎来了这样一个不同寻常的夜晚。
这日,是夜,一乘毫不起眼的灰帘小轿停在大理寺门口,不到盏茶时分,又起轿,悠然晃过京城或繁华或安静的大街小巷,一路经紫庆街、永安门,畅通无阻地进入了夜色中肃穆庄严的巍巍皇城。
天边。
星子起。夜色落。薄雾升。
稀薄晨雾里,还是那顶灰帘小轿,又悄然出永安门,入紫庆街,最后,停在靖安王府紧闭的大门前。
人的祸福与命运,总是这样奇怪地与自身的愿望背道而驰……
时序已然入冬,离开京城的时候,天边已零零落落地飘起了细碎的雪花,而南疆的夜晚,却还只是略微浸透着寒意。
夜来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谢慕骁披衣而起。
这是一处小小的驿站,处于南屏郡的边界。从这里到浮洲,不过是两日一夜的路程,终于,辗转流离大半年,从南到北,又从北到南,他,终于还是回到了本该属于他的地方。
只是——
谁能想得到?他堂堂一介海司副统领,会被人罗织罪名,披枷戴锁押往京师问罪?
而往昔荣耀显赫、不可一世的靖安王府,亦成为风雨飘摇中的一座危楼,朝不保夕,岌岌可危?
谁又能想得到?时隔一月,被遗忘在监牢中的罪臣——谢慕骁,居然会被皇上深夜急召至含元殿?!一番剖心恳谈,至次日早朝时分,才由内廷总管偕圣旨,与他一同回到靖安王府……
这一番起起落落,他深处其中,唏嘘感叹之余,难免心生世事无常之慨叹。
从来没有想过,他会因勾结海盗的罪名入狱,更从来没有想过,他又会因南疆告急,赤军入侵、海盗作乱而出狱。
两个月前,被扣在统领程文皆手中的关于风暴之眼与赤军之危害的奏折,如今,由程文皆亲自呈到了皇上面前。
一时龙颜震怒。
程文皆以失职之罪下狱,南屏郡守钱顺东亦被褫官夺职,回京受审。
朗日昭昭,终还他清白之身。
可是,他心里为何没有丝毫痛快的感觉?
回想那一日夜入皇城,面见圣颜,他总是夜半惊起,汗透重衣。
那一夜,也是星冷霜白,一弯残月如钩。干冷的寒气,冻得星星也僵直了眼。
监牢沉重的铁门被“哐哐啷啷”地拉开,惊醒了睡梦中的谢慕骁。
他坐起身,听着脚步声由远而近,匆匆而来。
到了面前,那人一把尖细的嗓子,拉高了音调:“谢慕骁,皇上传你问话,还不速速启程?”
皇上?
三司还未会审,怎么他的事情竟闹到皇上那里去了?
怔忡间,忽听得霁月的声音凉凉地笑起来:“北疆告急,南疆也告急,皇上怕是夜里也睡不安枕了吧?”
奇怪的是,这样大逆不道的胡言乱语,那人竟也不呵斥,只是一个劲地催他上路。
一乘小轿,直入皇宫。
待见了圣上,竟真是南疆告急。
原先只是在沿海村落劫掠的赤军,已二度袭击浮洲港,海卫军无人统领,不堪一击。富商巨贾纷纷逃往海外,所携财物却无一不被人洗劫一空,人却又被毫发无损地送回来。平民百姓携家带口逃往内陆,难民人数激增,给沿路各郡带去恐慌。如今,整个浮洲人心惶惶,几成空城。
这还不算什么,最令人担心的是,锒铘国的巨大楼船就停在海上,对金碧国虎视眈眈。
陡然听得皇上提及“锒铘国”这三个字,谢慕骁心头猛地惊跳了一下。
莫非,霁月那些或真或假的话,其实都是真的?
她真的是锒铘国的公主?她真的把自己置于险地,是为了逼出锒铘国主,用浮洲城全城人的性命,来换取他的自由?
冷汗涔涔而落。
他跪在阶下,看不到皇上脸上的表情,亦不能从皇上徐缓平静的语气中听出些什么,便只能挺直脊背,咬牙不语。
这样沉默片刻,一袭明黄色的衣袖平伸在眼前。
一愣之下,他的人已被衣袖的主人稳稳地托住了。皇上亲自来扶,他只能依势而起,垂手立于一旁。
“北蛮一十六部,集结于祈台关外,与我朝战事一触即发。如今,百官耽于逸乐,主和者众。”说到这里,皇上突然笑了笑,让谢慕骁一颗绷紧的心弦陡然间拨乱了,心乱如麻,“当那位龙姑娘自称是锒铘国的公主,并宣称,要用锒铘国最精良的武器助我朝抵御外敌之时,朕的确是高兴过,以为是天佑我朝。可是,朕是一国之主,做任何决定之前,都不能仅凭一己之言。果然,不到一日,唯恐两国交战的官员们便将公主的身世查了个一清二楚。”
谢慕骁苦笑了一下。
“这个……你应该比程文皆更清楚吧。”
他只得抱拳回道:“是。臣清楚。”
“既然清楚,那么锒铘国停在浮洲港外的楼船又是怎么回事?”帝王的声音并不大,却自有一股威仪。
谢慕骁定了定神,“臣以为,两国交战,总应该先弄清楚对方的目的和交战的原因。”
“锒铘国有使臣前来,他们的目的很简单,说是公主在我国受到了无礼对待,有辱国体,要来讨还一个公道。”
皇上负手,来回踱了几步。
“现在的问题是,那个女匪首究竟是不是锒铘国的公主?”
女匪首……
纵使低垂着头,他亦能感受到两道锐利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不能再沉默了吧,他在心里叹了口气,抬头,直视着帝王犀利的双眼。
“的确是一个两难的抉择。龙姑娘若为公主,我们如此待她,似乎也并不是赔礼道歉便可以解决。若她不是公主,那么,锒铘国野心昭彰,所需的不过是一个合情合理的借口。”
这样的回答似乎并不能使皇上满意。
“她为你而来,你却不知她是否是公主?”
“臣……确实不知。”
皇上沉默地看了他一眼,忽然大步走向龙榻,一撩下摆,坐了下去。
“朕信你不知,也信你是含冤入狱。不是因为你,而是因为谢氏先祖谢铁衣!朕信他的子孙!那么,诚如你所说,如果朝廷将海神余孽招安,共同对付赤军,是否能缓解南疆的急患?”
谢慕骁长揖到地,“若为臣领军,定然将赤军逐入风暴之眼,严守南疆之大门,不让其踏入一步。至于海盗侵扰,锒铘楼船的动向,臣斗胆进言……还要着落在龙霁月的身上。”
“你的意思是……”皇上微微眯起眼。
“龙霁月的罪名是她假扮公主,现在是不是假扮还说不清楚。既是如此,圣上乃泱泱大国之贤君,何必与蛮夷小国计较呢?不如放她归去。一来,让锒铘国失了挑衅的借口,二来,也显出了金碧国的风范和气度。”
一席话侃侃而谈,掷地有声。
待得一气说完,才发觉偌大的含元殿寂静无声,不知道从哪里吹进来的冷风,滴溜溜转着圈,找不到出路。
他屏息静气,等待着帝王的决定。
那一瞬间,他仿佛又看到她那张似笑非笑的脸。
挂在梁上,印在地上……无论抬头低头,总是无处不见。
如果霁月看到他现在这个样子,又会是什么表情?不知道她自称锒铘公主的时候,是否见过皇上?又是否如他一样,在君恩君威面前谨小慎微,谦恭小心?
然而,依她的性子,怕是不会如此吧?
唇边不自觉地露出一丝淡淡的笑意。
“谢爱卿?”
啊?皇上在唤他。
谢慕骁赶紧收摄心神,应了声“臣在。”
“就按你说的办!”皇上仿佛是下了很大的决心,短短几个字说得铿锵有力。
他还来不及松一口气,又听得帝王的声音无比威严地道:“我授你统领之职,全权处理南疆之乱。但是,你要想清楚,成功,是为谢家历代列祖列宗增光添彩、锦上添花。而一旦失败,靖安王如今已是削其爵位,闭门思过。再有一点风吹草动,怕是连朕也保不住他。谢氏一门为国尽忠,朕可不想看到靖安王历代的荣耀毁在你的手上。”
一番话褒贬参半,恩威并施。
但其中的含义无非只有一个,要放龙霁月可以,他必须拿整个谢氏的荣耀来做抵押。一旦失败,靖安王从此将会从金碧王朝的历史中一笔抹去,再无痕迹。
若真如此,他是死也无颜面见列祖列宗。
他默然,而后再度长揖到地,“臣,领旨。”
听到这句话,高高在上的帝王默立良久,才轻轻挥了挥手,结束这次深宵长谈。
离京的时候,母亲的话言犹在耳——“无论是真是假,公主在手里,总是一个分量极重的人质。”
可是,她为他入狱,为他造乱,他又怎忍以她为质?
他孤身离京,离京之前,委托好友傅天照从大理寺监牢放走了霁月。
一个人匆匆上路,日夜兼程,每到一处驿站,也只是稍作歇息,便换上脚程最快、状态最好的马匹,一路向南。
沿途几次想要打听她的消息,却总是无法启齿。
世事无常,如浮云变换。
想她一路随他北上,重金贿赂官员,又不惜献出锒铘国最精良的武器,到最后,却只落得个锒铛入狱。
而他,身陷囹圄,自身难保,更别提护持纤纤弱女。
反倒是她,为他一人而致浮洲大乱。
这是他的幸?还是不幸?
是她的劫?还是他的难?
如今,他临危受命。
要解救浮洲的燃眉之急,他与她,或会再度于战场相见?
俗语也有云,近乡情更怯。
一路疾奔,愈近浮洲,他的心愈难平静。
在这个边陲小镇之上,已能够闻见硝烟的气息。
浮洲,他回来了。
那么,霁月,她是否也已平安归来?
一匹惊马踏碎了黎明前的宁静。
沉睡中的浮洲城,满目狼藉,断壁残垣随处可见,泥尘从马匹经过的废墟上簌簌滑落。寂静的街巷不见一个人影。
很难想象,几个月以前,这里还是金碧国最大最繁华的出海港。
谢慕骁纵马越过仿若无人的空城,从城东驶到位于城西的海司衙门前。城西的景况比城东要好许多,似乎并没有经过战火的冲击。只是,家家户户门户紧闭,也不知道是举家迁移了?还是全家人躲在一处,惶惶然不可终日?
谢慕骁下了马,一手挽着缰绳,一手轻轻叩着铁铸的大门。
“咚咚咚。”不大的声音,却在命如丝悬、危在旦夕的浮洲人耳里听来,格外惊心。
衙门里起了一阵骚乱。
他好脾气地忍着。
半晌,还是无人来应门。
叩门的声音不由得变作拍门。
“砰砰砰!”
终于,铁门被缓缓拉开,然后,一队挺着长枪的海卫军从洞开的大门内冲了出来,当先一名将领,在看到门外孤身而立的男子时,轻轻“咦”了一声。再然后,双眼不由得瞪大了,嘴巴张大,惊得下巴都要掉下来。
“副统领!”
“是副统领!”
“谢副统领回来了!”直到众人欢呼的声音打破周遭的岑寂,那人才蓦地笑了,又蓦然湿了眼眶。
他重重抱住风尘仆仆、面染寒霜的谢慕骁,一句话哽在喉咙里,说不出来。
“卫封,你这小子,上次偷袭我,我还没找你算账呢。”面对着大伙儿又哭又笑的神情,这一路的风尘,一路的焦虑、忧闷都被浸泡入饱涨温情的泪水中,浸透了,融化了。一颗心终于从干冷的京城回到了南方多情的雨季。
小将领一听他提起这事儿,赶紧放开他,“嘿嘿”笑着一闪身退到人群后。
众人起哄,挤挤挨挨地凑到一处,阻住谢慕骁追赶卫封的脚步。
打打闹闹中,附近的一些人家偷偷将门窗启开一丝缝,朝这边张望过来,待见得被海卫军们高高抛起又接下,接下又抛起的谢副统领时,无不双手合十,念了声“阿弥陀佛”。
谢天谢地!
浮洲城的天空,终于让人们又看到了希望!
一番喧闹过后,卫封与谢慕骁避处静室,分析眼前局势。
浮洲城自统领程文皆上京自请谢罪,皇上大怒,下旨褫夺南屏郡守钱顺东的官职之后,可说是群龙无首。
如今,郡守府的府卫军与海司衙门的海卫军各自为政,乱成一盘散沙。赤军屡屡来袭,每次都是来势汹汹,来得快,去得也快。
等到两大衙门的军队得知消息集结起来,赤军已如潮水般退了出去。
可无论是府卫军还是海卫军都不敢擅离浮洲,组织起有效的追缉,唯恐被海上的锒铘楼船乘虚而入。眼前他们所能做的,不过是守着衙门附近的弹丸之地,等待援军。
谢慕骁心里有些发苦。
朝廷如今哪里还有援军可发?能够征召起来的民夫与粮食,都陆陆续续送去了祈台关,可这些话,又焉能告知浮洲城的军民?
“那么原先海神的余部呢?他们有什么动向?”
“时常有些小海盗跟在赤军后面占些蝇头小利,不过大的举动倒没什么。啊,对了,”说到这里,卫封自己倒先笑了起来,“说起海盗,受害最深的还是那些最先逃走的富商们,战事初起,便有人租了船,举家往海外迁徙,结果遇上海盗,所有财产被劫掠一空,人却毫发无伤,还由专船送回,你说奇怪不奇怪?”
“不过——”笑着笑着,还是摇头,“这样一来,却再无一人一船敢从浮洲港出海了,比官府的禁海令还有效得多。”
两人对视一眼,俱都从对方忧虑的眸中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商人不敢出海,平民纷纷逃难,官兵不能剿匪……
这,就是浮洲的现状!
“这样吧。”谢慕骁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像是下了一个重要的决心,“明天你拿着我的虎符去郡守府调兵,把浮洲城所有的兵力集中起来,全力对付赤军。朝廷已派人从西南苗疆光阴教请来神使,用神力助我们封锁风暴之眼,希望这一次可以一劳永逸,将赤军永远赶出瀚海。”
“可是……没有兵力驻守浮洲,不怕锒铘国……”
他们一直对赤军束手无策,怕的就是按兵不动的锒铘国会突然偷袭。
谢慕骁摆摆手,阻止他未竟的话语,“还有,帮我准备一条船,我要去一趟蛰龙岛。”
一艘小船静静地划出水面,划向清晨宛如下了一层薄霜的幽白的海水深处。这是近一个月以来,唯一一艘从浮洲港出海的船。甚至,仅仅只是一艘平平常常的小船,没有任何武力装备,整艘船上除了一名舵手,就只有船头悄然挺立的白衣男子。
他眉目飞扬,器宇轩昂。
浮洲城的城民们挤在港口,目送着小船渐渐离港。
许多人还并不认识他,此次听得大伙儿口耳相传,得知这个抱着赴死的决心,只身入海的英气少年竟是朝廷委派下来的新任海司统领,暂代南屏郡一切事物,惋惜之余又不由得心生一丝微渺的冀望。
也许,他和其他的商人不一样吧,遇到海盗也可以自保吧?也许,他真的可以说服海盗,与海卫军共同对付凶蛮的赤军吧?
也许,在睡梦里望出去都可以看到的,停栖在海上的巨大楼船的影子,终有一天会消失在人们的视线里吧?
他们把所有的悲苦与希望,怀疑与信任都凝聚在目光里,浇注在他坚韧挺拔的背影之上。
船至海中,寒风萧瑟。
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
这一去,他真的还能回来吗?
这是所有人心中一个不解的疑问。
包括谢慕骁。
他犹记得那一日,她说起幼时捕鲨的故事时,那带一点骄傲,一点自信,一点狡黠,一点从容的微笑。
他是那头鲨鱼吗?
会遭到她的诱捕吗?
还是……这些原本都与她无关?只是锒铘国作乱的一个借口与幌子?
他孤注一掷,集结全部兵力围剿赤军,可若是判断失误,那么整个浮洲,乃至整个金碧国,都将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那时候,生灵涂炭,国将不国,霁月,你于心何忍?可会为今日这一场任性的猎鲨之举而痛悔?而内疚?
“统领。快看!到了,蛰龙岛,前面就是蛰龙岛。”充当舵手的海卫军兴奋地高喊。
原以为此次出海,凶多吉少。就算侥幸能躲过赤军,那些闻讯而来的流寇,也想抓到海司统领邀功炫耀吧?可是,却没料到这一程海路如此平静。
谢慕骁心头一松,紧绷的唇线边微微现出一丝柔软。
小船平稳地绕过礁石滩,进入引水道。涉过曲折的海道,转个弯,迎面是一块突出的孤崖。
船身起了一丝震动,谢慕骁本能地抬首向上望。
他记得自己第一次离开蛰龙岛的时候,霁月就是在那座孤崖之上思过。船行得远了,再回头时,他仍能看得见她单薄的身影孤独地立在崖上,被海风吹着,仿佛随时会化作一页纸鸢,摇摇荡荡地坠入深海。
那印象太过深刻,以至于今日,他在蓦然抬首的瞬间,看到孤崖之上那抹熟悉的身影时,几疑时光倒流,又回到了相识之初,彼此未曾有如许恩怨纠葛的时候。
若是那时,他不是海司统领,她不是海匪之首,那么一切,会否有所不同?
小船小心翼翼地绕过孤崖,再转一个弯,海面又变得深阔了,有石砌的码头和系岸的船只。弃舟登岸,有人遥指着崖顶,示意他上去。
迎面碰见三三两两的人,袒露着衣襟,风中有酒气熏来,那些人看到他,仿若未见。
这情景,与他想象中的剑拔弩张,有若天壤之别。
他不像是来谈判的,倒像是走亲访友的朋友。
谢慕骁经过一畦菜地,再经过一排整齐低矮的木屋,屋子后面种着大片大片的香雪兰,屋前有三五女子坐在一起缝衣。
其中一人看到他,抬头冲他笑了笑。
是瑾娘。
蓦见故人,他心中一暖,亦是微笑着点了点头。
若不是那高高耸立的孤崖,若不是半湾海水波涛荡漾,若不是码头系着悬挂黑色骷髅旗的海盗船,他几乎不敢相信这就是蛰龙岛。
哦,对了。
上次瑾娘已经告诉过他,这岛叫做无烟岛。
从蛰龙岛到无烟岛,改变的似乎不仅仅是名字。
很快到了崖下,他提一口气,几个纵跃,攀上崖顶。那一瞬间,他仿佛感觉自己又回到了海上,在天与海之间,船与船之间,在缆绳与缆绳之间,荡起,跃下……
荡起……
跃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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