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到上官仪的时候,紫萱也没想到,尊仪皇后的美名,竟如此名不虚传。哪里有一点阿齐和自己提的失宠皇后的样子。十年前就名动天下的挪耶第一美人,紫萱怎么也想不通,皇帝怎么对一个如此美丽的女人,一点也不动心呢?
“你在看什么?”上官仪发现陆紫萱以后,并没有急着兴师问罪。而是饶有兴趣的看着这个拥有一双鹿眼的女子,毫不畏惧的看着自己。还是第一次,碰上这样的人。于是她说道“你是第一个敢和本宫对视的女人”。
紫萱看着上官仪,她早就将生死忘却了,本来就抱着要和皇帝鱼死网破的心,哪里还有别的想法。她站起身来,拍拍膝盖上的灰尘,身上的布衣早已被换成了轻盈的女装,嫩绿的长裙衬托这她姣好的皮肤。只是在上官仪面前,紫萱充其量算是一个有点姿色的女子。
“我在看你这么漂亮,为什么会失宠?”从来都是心直口快的她,也没有改变说话方式。
“放肆,你”湘昀怒斥着,正要说什么,被上官仪皱眉拦住,这个婢女干涉她的程度,已经到了无法忍受的地步,“柔筠,你去外面等候”。
柔筠并不知自己做错了什么,但能感觉到皇后的隐隐不快,没敢再多说什么,退了出去。上官仪看着陆紫萱,她知道眼前这个女人,就是定远将军的心上人。他们之间的故事,可是在那些无聊女人的嘴巴里,渲染得够生动。也是因此,她对这个女人没有太大的敌意。
只是。这关乎陛下的安危,更是关于江山社稷,她不得不防范。
“陆紫萱,你师傅叫你去拿的那封信里,写了什么?”上官仪说话从不绕弯,也没有管刚才紫萱的出言不逊,说完这话,她就看见了紫萱透纱群囊中的信件,眉眼弯弯,又说道“那信给本宫过目”
紫萱皱眉,信是她的隐私,本来是不该给他们看的。却未曾想到,这第二封信,竟然为自己挡去了这么多灾祸,幸好留在了怜卿师祖的手上,否则让他们知道阿齐才是真命天子,阿齐一定会有危险的。她从囊袋中取出师傅写给自己的家书,递给皇后。
上官仪打开信件,绷紧的神经这才稍微松驰下来。一直担心的事,还好没有发生。她将信件递送回去,又说道“你怎么会在这里?”紫芸去敬事房的路上,碰巧撞见了陛下离开御书房,询问才知道御书房早上送进去了一名昏睡的女子,当时上官仪就怀疑那女子就是陆紫萱,果不其然。
紫萱摇摇头,无奈道“我也不知道,昨天我还在市集上,今日就到这里来了。还有”她咬咬下唇“我师傅惨死在这皇宫之中,我找到的证据根本就送不进大内院,他就这么蒙着不白之冤死去娘娘你可曾失去过至亲之人”不知为何,她总觉得上官仪很是面善,说不清在哪里见过她,可是看着就像看见了多年不见的朋友一般。
被她跳跃的思绪弄的有些话也不会说的上官仪,愣了愣,随即说道“本宫的至亲之人只有陛下。念在你从小生长在外,从医多年救人无数,才不与你计较礼数问题。昭妃之死和王明道之死已经告一段落,若你硬是要掀起什么风浪,别怪本宫心狠手辣”
听着上官仪的威胁,紫萱毫不在意的踱步,眼前这个美丽的女人,表面上好像是撑起了后宫的一片天“我知道”她还能说些什么呢,皇宫本就不该是她出现的地方,若非皇帝硬逼着他们入宫,她这辈子都不会踏足。
上官仪满意的看着陆紫萱的沉寂,正要开口说些什么,门外匆匆而至的何信威直接给了她当头一喝。
“皇后,未经允许私闯御书房,禁足七日,扣去本月俸禄”何信威的惩罚脱口而出,丝毫没有想过给她留下半分颜面。他走进御书房,见紫萱已经醒了过来,眸中有一丝惊喜,却又随即淹没下去,他转头看向上官仪,道“还不出去”
第一次被皇帝怒喝,上官仪心里很不是滋味,她抬眸看了看神情诧异的陆紫萱,咬咬牙,退出了御书房。紫萱则是彻底震惊了,皇帝不是好色多情酷爱美人的吗?怎么面对挪耶第一美人,竟然是这样的态度,实在是让她大跌眼镜。
等到上官仪离开御书房,房门再一次被阿荣关上后,紫萱才意识到,现在没时间关心其他人,应该好好关心一下自己的处境。她一抬眸,就能与何信威对视。这次的皇帝不像她之前所见,穿着金边华服,而是银色的长衫贴身,腰间配有蟠龙玉佩,头发则是用银色铁环环住,好一个翩翩公子的形象。只可惜,她对他朝前的样子实在是印象深刻,难有改变之意。
“名女陆紫萱,给皇上请安”紫萱楞了半响,才想起自己礼数方有不周之处,连忙跪地。
“无碍”何信威摆摆手,又想走上前扶她起来。
紫萱连忙自己站起身,继而退后两步,一双充斥着敌意的眼睛看着何信威,他还想做什么?害死了师傅还不够吗?面对眼前这个男人,她必须打起十二分精神。
“你很怕朕?”何信威饶有兴趣的看着紫萱,这个女人总是给他一种新鲜感,而如今在她的身上竟然找到了太子妃的影子,这更是让他欣喜。
她看着他良久,见他没有进一步动作的意思,这才幽幽的说道“天下谁人不怕陛下”这话,带有讽刺的意味。她恨这个男人,是他,害的她和阿齐人各一方,更是他,害的她和师傅生死相隔。这个男人残害了天下苍生,更是害苦了她的一生。
或许是紫萱眸中的恨意太过锐利,何信威竟看得呆了。一个女子的眼睛里,冒出来的如此锐利的光芒,给紫萱整个人都镀了一层他从未见过的女性色彩。
嘴角上扬,他忽然明白何齐危对这个女人痴迷的原因。
“朕赐死了王明道,你恨朕,也是应该的”他从来不做后悔之事,不管之后故事如何演变,王明道都必须死。而他的下一步,就是歼灭蛟龙一族,这样才能永绝后患。
紫萱看着这个漫不经心的人,何信威眼中的无谓和戏谑太过刺眼,仿佛间她能看见狱中的师傅,吞下毒酒之时,那幅场景。让她的眼鼻又是一酸。“陛下将名女带到此处,所为何事?”她还是将不该有的情绪吞咽下去,她不能以卵击石,一切要从长计议。
何信威又不自觉得笑了笑,这个女人有胆识,能进能退,聪明。“有你在,朕才能看着真的定远大将军,替朕打下边疆”何齐危对陆紫萱的感情,谁都看得出来,有这个女人捏在手里,那么他就不怕何齐危犯上作乱。何齐危征战多年,在百姓口中名声鹊起,他不得不防。
“哼”紫萱冷哼一声,轻声道“却不知民女价值是否有那么高,能配得上陛下的边境”看这样子,皇帝是不打算放她了。
“朕说值就值”何信威不想在多言了,看着那张酷似香儿的脸露出讥诮的神情,他容易出现幻觉,回到十年前。这不是什么好情绪。
“阿荣”
“奴才在”阿荣听见里头的传话,连忙推门而入。
“给陆姑娘选个合适的院子,吃穿用度均用上好,今天开始陆姑娘在宫里长住下了”何信威已经没了要杀紫萱的心思了,他把握着她,一是为了何齐危安定,二则是好奇,好奇这样一个性情变来变去的女子。
紫萱露出一个不屑的表情,但心里已经谋划小九九,自己就这么误打误撞的入了皇宫,也算是为师傅报仇的计划进了一步。而且就在她刚才看见皇帝对皇后的态度,她已经知道如何神不知鬼不觉的动手了,她的一身医术可不是空有的。
上官仪气呼呼的离开御书房,心里却直打起了鼓,她一心为皇上,为什么他每次给她的都是厌弃的眼神呢?既然如此,当初何必八抬大轿迎娶她入宫,她的身份地位半点不差,何愁找不到好男儿,偏偏托付在了这天底下最不能专情的人身上。
她头一次有了后悔当初之心。宫撵走的不紧不慢,却正好路过了流离居。上官仪抬眸,才发现流离居的名字已经被撤改成了流连轩。周柔筠,脱离奴级以后,她的本家姓也被挖了出来。上官仪和何信威做了十年夫妻,她又怎么会不知道何信威的个性,他从不强迫人,跟他的女子若非自愿,他绝对不碰,风流多情好色,这是帝王的本性吗?
“湘昀”上官仪思索良久,忽然出声道。
“奴婢在”湘昀跟在宫撵旁边,撩开曼联询问道。
“本宫要去一趟流离..流连轩”
“是”
本来她并不屑于柔筠飞上枝头,只是她好奇,好奇这个在自己身旁当了十余年的小侍女,是如何一转眼背叛自己,一转眼朝着自己的夫君投怀送抱,一转眼就成了这皇宫妃苑的主人的。人心多变,她又能相信谁。
流连轩好不热闹,门庭若市。
四季常青的竹子似乎给了主宫人好的兆头,刚刚李太监传来的消息,今晚上皇帝会来此处用膳。其他嫔妃们一有时间就来此处串门,想知道柔筠的言行举止,学的去追捧帝王。
天凤宫撵落轿,湘昀喊了句“皇后娘娘驾到”本是喧闹的流连轩骤然安静下来。湘昀也好奇,本来作为侍女的柔筠,是怎样爬上去的。时机要选对,可是这长久的荣宠却不是一人能做到的。
后宫的天,总是变得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