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冻更深,我不知何时已经无意识的窝在慕容朗怀中打着瞌睡,他的手还是扣在我的腰上,依旧兴致阑珊,见众人脸上已多少浮现倦色,他才慵懒而不舍地开口道:“将最后一道菜呈上来吧。”
什么!还有菜!
我皱了皱眉,一个激灵从他怀中坐起来,奇怪地盯着慕容朗半响。都这么晚了,他是准备让大臣们全留宿皇宫不成?
他扬了扬眉,不动声色的伸出手,硬是将我重新按入他怀中。
他身上带着轻微的西域果酒馥郁的香气,我轻轻嗅了嗅便险险沉醉其中,于是,我只当他是喝醉了才会做此举。
琉璃杯,清辉隐,太监步伐轻盈,埋首举盘,步履稳稳地踏上青玉花纹地板,竟使得琉璃杯中的流物不洒落半滴。
恰越过冰水池,便有侍女前来将琉璃杯分给在座诸位大臣,诸位在见到杯中之物时,睡意霎时便醒了大半,无疑不是露出惊讶恐惧的神态。
月辉由逐渐飘去的云层缓缓露出几缕清光,竟将晶莹剔透的玉琉璃杯折射出美轮美奂的七彩光晕,让人不由的阵阵晕眩,而杯中殷红温热的粘稠流物却更加让人恨不得就在此晕厥过去。
我微微皱眉,抬眼不解看着慕容朗,可鼻尖传来阵阵的腥甜味儿却蛊惑着我的心智,我感到我胸前的沉痛逐渐在深处苏醒,便不由的朝面前那盏琉璃杯多看了几眼。
“这是深山之中白猿的精血,据说它存活了上千年,以吸食山间灵气为主,为了捕猎它,皇上可是耗费了不少的功夫,现如今将此等宝贝拿来分给诸位贤臣,愿诸位年年益寿,辅佐皇帝共创大好江山。”立在一旁的公公趁势扬言一番,一看便知道这位在慕容朗身边的地位一定不低。
此话一出,在座诸位面上的难疑之色便缓解了大半,纷纷举杯敬向高台上的男子,面容恭维可亲。
慕容朗依旧是慵懒地斜靠在龙椅之上,手指打趣的玩绕着怀中女子的发丝,只是轻微的扬起薄唇,看起来魅惑至极,少顷,才懒洋洋地前倾了身子,将摆在案台上琉璃杯拿起一盏,朝众人微微扬了扬手,示意可以赏用。
他将我揽入自己臂弯中,绕过我双肩的手捏着琉璃杯,一双眸子微醺迷离,手腕微动竟欲将自己的一杯喂给我喝了,他轻笑着,如此多情,不就活生生地像个四处留情的采花狂魔嘛,哪还有半分皇帝应有的模样。
众人微微诧异着皇帝的举动,可立马便收敛了自己的神情,对于皇帝这种模样他们早已看惯了,更何况,这位皇帝思维诡谲,行事琢磨不定,他们可没多一个脑袋来与他斗,想到这,台下的人便愈发想要无视台上的一切动作。
“皇上且慢。”
一道淡漠清冷的嗓音徐徐划破酒香氤氲的夜空,在此时自显的突兀,毫不质疑将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去。
慕容朗的动作微微一滞,将手臂从我身上挪开,修长白皙的手指轻轻摇动着手中的琉璃杯,其中的流物晃荡来晃荡去,好像一个不留神就会被这个男人悉数洒下,看得我着实是心惊的很,这样好的血,可别浪费了啊!
“裕王爷可有什么事要交代朕?”
慕容朗撇了撇嘴,说话时缓慢慵懒,可暗中又带着不可明说的讽刺。
俞妗微微颔首,并未看向其中的任何人,她前方的案台上并未有什么琉璃杯,她不懂这是为什么,可她也不想问,因为此时并非是个好时机,她需要慢慢地来捕获皇帝的心,这样才对苏裕更加的有利,此刻,她只需要本本分分地,不帮着苏裕添乱。
“微臣不敢。”苏裕朝慕容朗拱了拱手,并未将他话中的嘲讽放入心中,“不知皇上可知这玉琉璃乃阴寒之物?”
慕容朗浅浅勾起一抹轻笑,低沉的反问道:“那又如何?”
“这玉琉璃乃阴寒之物,白猿的血多半由天地灵气转化而成,也带天地寒气,若男子喝了,可与体内刚阳之气相交和,起到年益长寿功效,而女子若是饮下,便会寒气攻心,后果不堪设想。”
“没想到王爷通晓的如此之多,可谓是学识渊博啊。”慕容朗停下手中的动作,微微坐直了身子,他不是不知道其中的玄机,可是七言既是魔界之人,自然是不会惧怕这点寒气的,而这个苏裕不过是个凡人,如何知道的如此之多,他不得不开始用新的眼光来看待这个温文尔雅的王爷了。
原来是这样。俞妗抬眸扫过高台上的男子,再看向他怀中的女子时,眼光多了些怜悯与冷蔑。
“可知如何化解这阴寒之气?”
苏裕心中微有不安,可又略带着欣喜,眸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很快这种情绪便被一片冷淡掩盖的完美,“回皇上,只需要男子的血滴入杯里中和阴寒之气即可,只是皇帝乃天赋龙体,这样做恐怕不太适宜……”
闻言,慕容朗斜眸看了我一眼,邪魅地勾起薄唇,声音却微带寒意:“朕的女人难不成还去饮别的男子的血不成?”
话音恰落,众人随即一阵惊呼,连着俞妗也不可置信地瞪大双眸瞧着慕容朗,只闻一声脆响,已见得男子手心的玉琉璃被捏碎,碎片点点刺进肌理,混着白猿的精血洒进我面前的琉璃杯中,他骨节分明的白皙手指此刻染满了触目惊心的殷红。
直到琉璃杯中的流物欲溢满出,他才漫不经心的收回手,将侍女递来的锦布扔进我怀中,由着我替他擦拭血迹,面容轻松的就像是割伤的不是自己的手一般。
好久,众人才平复心情,见皇帝面色无恙,也放松了心情。
这个宴会又持续了一阵,等到慕容朗宣布散场时,众人几乎快要睁不开眼,而慕容朗自己却已喝了个烂醉,斜斜的倚在我身上,算是吃尽了我的豆腐,也是算准了苏裕在这我不敢发作罢。
于是就连离开时,喝的烂醉如泥,站都站的十分勉强的人居然还能不忘大喊一声:“徐公公!朕今晚留宿皖贵妃宫殿!”
我手上不留神的松了松,他险些从我身上滑下,便不由的皱了皱眉,幽怨的扫了我一眼。我回瞪他一眼,抬眸时目光有意的落在一道背影上,俊秀清绝,带着无可靠近的清高孤傲,甚至有着决绝,他没有回过头,听到那句话时竟是连一丝的情绪都不曾有过。